謝沉舟依言照做,掌心中瞬間多了瓶冰涼的藥膏。
「這是黎姑姑配的獨門秘方,你練劍後挑破血泡塗在患處,就不會變成老硬的繭子。」她從前拎杵磨藥,掌心總是會被石杵磨破,黎瓷心疼得不行,專門調配了這個藥膏供她擦手。
其實這點小磕碰算不得什麼,他想。從前鬼門關走了多少遭,也不過是生死有命。可握著她給的這瓶藥膏,他竟隱隱覺得手心上的血泡還……挺痛的。
「多謝。」他把瓷瓶小心收好,神色溫和。
容梔見狀,這才點了點頭,把剛才和裴玄在書房裡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裴玄那張充滿倔強的臉龐,又浮現在她眼前。容梔心中頓時感慨萬分,忍不住嘆息道:quot阿玄從前的父母究竟是怎樣對待她的?quot
quot嗯?quot謝沉舟挑起眉頭,不明白她怎的跳到了這茬。
「她本該是個灑脫不羈的,卻過得如此謹小慎微。我不懲罰她,她反而還不安起來。那對夫妻定是每天都打罵她。」容梔緊緊攥起拳頭,煞有其事地總結道:「真不是東西。」
「……」謝沉舟唇角的笑僵住,面色古怪。
容梔困惑不已:「怎麼不說話?」
他該說什麼。說她口中的不是東西的東西,近在眼前?半晌,謝沉舟只得承認了她的評價,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來:「縣主所言極是。」
似是不甘心,謝沉舟倏然抬眼,瀲灩的桃花眼從她臉上划過,意外地惡劣道:「裴玄膽敢欺瞞縣主,不如把她逐出侯府。」
「好啊,」容梔短暫呆滯了一瞬,很快神色如常。她唇角一勾就迎上謝沉舟的目光:「你同她一道。」
謝沉舟吃癟,只得改口:「我突然覺得,裴玄罪不至此。」
鬧也鬧夠了,容梔還惦記著正事,認真道:「明日我會帶親衛去花溪村探查。」
「好。」謝沉舟輕笑著點頭,示意容梔他知曉了。
容梔陡然一愣,「這可是瘟疫,我說我要只身前往,你不擔心我?」
她還以為,謝沉舟也會像裴玄一樣勸她,不要去趟這渾水。
他眸光微動,忽而挑唇一笑,伸手就拿過擔在她膝蓋上,那塊一動未動的汗巾。「我熏過香,是你最喜歡的朱欒。」
容梔仰頭望著他,一時猜不出這人起身做什麼,只順著他的話隨口道:「你每次湊近,我都能聞到。」
朱欒香偏甜調,男子一般不太用,大多會選些淡雅矜貴的薰香。初時聞到謝沉舟身上薰香時,她還真的有些訝異。
謝沉舟拿著汗巾的手揚了揚,眉尾不自覺挑起,好整以暇地垂眸,「我說的是汗巾,不是我。」
「……」她怎麼覺得這人剛剛就是故意給她下套。
他眼底笑意漸濃,卻不多去提這件事,只蹲下身提起容梔的裙角,細細用汗巾溫柔地擦去殘存的水漬。
「你要去花溪村,鎮南侯同意了?」他嗓音輕柔,還帶著初醒的暗啞。
容梔誠實地搖頭,「我沒告訴阿爹,有個詞叫做先斬後奏。」瘟疫兇險,稍有不慎染上就是藥石無醫,要不是她前世有治療的經驗,她也不敢冒然涉險。
「那不就是了。」
他髮絲垂在肩頭,看起來柔軟極了,鬼使神差地,容梔挑起一縷,在指尖纏繞成一圈。
「很癢。」他睫毛不停地顫動著,卻始終沒有阻止容梔把玩。
「無論別人如何想,你都會去做。所以 ,我為何要勸你別去?」
「不過有一點我不太同意。」謝沉舟把濕了的汗巾疊好,又耐心地替容梔理了理衣擺。
「什麼?」容梔拿輿圖的手一頓。
他自然地接過鋪在桌上,霎時就瞥見被容梔做好標記的兩條路。「你不是獨自前往,我也會去。」
容梔眉頭微皺,思忖須臾後,沉聲道:「不可。多一人去花溪村,便多一分風險。」
況且,謝沉舟身體尚未痊癒,此前他在破廟裡饑寒交迫,若是感染了病症,痊癒難度比常人更大。
謝沉舟也不生氣,緩緩解釋道,「我乃藥鋪掌柜,你若要調度藥材,須經我手。」言罷,他指節輕敲容梔圈過的路線。
同隴西商隊的對接還需要謝沉舟出面,她只得無奈道,「你自己決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