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擒住下頜,謝沉舟無法點頭或是搖頭。
左右她並非真心發問。少頃,容梔毫無徵兆地鬆開手。她捏得太狠,謝沉舟突然嗆到,掩唇重重咳了幾聲,眼眶被刺激得濕潤了一層。
容梔也不幫他,橫眉冷目道:「人不可貪得無厭。此前種種出格的舉動,或許是我給了你錯覺。」
她掏出絲帕,一根根擦拭著被他握過的手指,「留在侯府,繼續做我的門客;還是知曉答案後,離開侯府,二者只能擇其一。」
像是被她決絕的模樣刺激到,謝沉舟眼底愈發腥紅一片,就連眉眼間夾雜的笑意都寡淡許多。
「沉舟惟願,縣主平安順遂。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
是她想聽的話,可容梔心中卻反而不痛快。她壓下心底異樣,「記住你今日說得話,切莫食言。」
一口氣還沒松下去,醫館前小道上塵土飛揚。拴在一旁的馬匹全都不安分地走動嘶鳴起來。
只見一人單騎疾馳而來,那人盔甲森然,頭插翎羽,正是容穆身邊最得力的刑副將。
刑以琮焦急的神情在瞥見容梔時緩和了些 ,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他也顧不得擦,勒了馬就翻身而下。
「見過縣主。」刑以琮恭敬行禮,視線卻不由得落到了謝沉舟身上。
這就是將軍點名要的人?瞧著白白淨淨的,也沒個肌肉,可別還沒接到人就死在半路。
「你不是隨阿爹在歲城賑災嗎?」初夏已至,清河郡邊境旱情嚴重,糧食顆粒無收,新米尚未收穫,存糧即將告罄。歲城一帶發生暴亂,容穆遂率玄甲軍前往平亂。
容梔既已發問,刑以琮不敢再亂看,趕忙收斂神色恭敬地稟報:「隋陽縣主的車隊比預計時間提前了三日,現於居庸關外候著。」
「隋陽郡主為何要走居庸關?」容梔心下一凜,居庸關官道年久失修,官府通常會選擇另一條路。
刑以琮搖搖頭:「屬下不知。但將軍遠在歲城,無法脫身,居庸關外有落石堆積,道路受阻。」
「將軍命我前來傳話……讓門客逐月率領親衛隊前去接駕。」
容梔一怔,滿腹疑慮難消:「逐月並非武將,又舊疾在身。況且以他的身份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去接駕。」
先不說自己還在這,就連謝懷瑾兄弟倆,也比謝沉舟的身份更為適合。
刑以琮比容梔更不解,但他也只得無奈道:「這……確實是將軍親下軍令。軍令如山,還望縣主體諒。」
謝沉舟右手燙傷未消,肩胛處舊傷復發,居庸關地勢兇險,此行危機重重。
容梔還想再阻攔,怎料謝沉舟先她一步上前,面上神色溫和:「我去。」
第41章 命懸一線 滿紙白底墨字,寫的都是「謝……
容梔擰緊眉頭, 只覺他在逞強:「你右手受傷,如何能騎馬?」
謝沉舟安撫般抬手,本能地想蹭蹭她的鬢髮。
手舉至一半, 卻又無力地垂落, 「無礙,已經不痛了。」
既然答允了要同她退回從前,只剩門客與主子的關係。那他便不能再食言。
容梔一言不發, 思忖片刻後, 她終是沒再橫加阻攔。軍令不可違,這趟接駕謝沉舟是逃不脫的,她百般維護已然是越界。
他身為侯府門客,本就該為侯府鞠躬盡瘁。
謝懷澤也看出了她的憂慮, 安慰道:「莫擔心, 阿兄也會同行,定然護著逐月郎君。」
容梔不置可否,頗為配合地點了點頭。
倒是謝沉舟坦然:「謝二郎費心,逐月感激不盡。」他道謝得誠懇,眼底笑意卻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就是你阿兄也在,此行才危機重重啊。
謝沉舟翻身上馬, 與謝懷瑾並排而立。
謝懷瑾:「我先行一步。」從收到消息開始, 他整個人就焦躁不安,甚至懶得挖苦謝沉舟, 重重鞭笞幾下馬腹就飛馳出去。
徒留謝沉舟還在原地,隔著數尺, 他垂眸打量她:「縣主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了?」
容梔站在檐下,半個身子都被陰影浸沒。臉上表情看不真切。
「早些回來。」說罷,她轉身進了醫館, 沒再多看他一眼。
………
居庸關外,路面凹凸不平的官道上,一隊車馬浩浩蕩蕩,望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