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梔將順路捎來的食盒打開,拿出藥鋪特製的補氣固元膏遞過去:「請阿爹下令封鎖城門,無官府批文不得出。」
容穆正對著京城文書一籌莫展,聞言頓了頓,「為何?」
容梔把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連帶著自己偶然救下先皇太孫一事,也未做半點隱瞞。
片刻失神後,容穆皺緊了眉:「黎瓷並未同我說過,先皇太孫醒後去向何處。」
看來想要知道商醉行蹤,還是得找到黎姑姑才行。
她指節習慣性輕敲了敲,而後倏然抬眸道:「她會不會……是逃跑?」謝懷澤異常的舉動,連帶著黎瓷倉皇而別,流蘇說她連平日不離身的藥箱也沒拿,實在是讓她不得不浮想聯翩。
容穆伏案不言,他起草好文書,用私印在加急處穩穩蓋上章,而後又喚兵衛進來即刻差辦。
做好這一切,他才拍了拍容梔肩膀,半是安慰地勸道:「左右這事你也別太憂心,那年冬日有誰能佐證是你出手所救?荒野之地,不過你們三人,只要黎瓷守口如瓶,這件事就與鎮南侯府無關。」
容梔點了點頭,監督著容穆把固元膏服下,才又隨口提醒了一句:「但謝氏牽扯了進來,徒增不少變數,阿月不得不多思慮些。」
這話雖不假,可從那日謝懷澤在侯府落荒而逃後,她心裡始終惴惴不安。
畢竟少時謝懷澤與商醉瓜葛頗深,即便如今看著清流之風,但與謝氏利益牽扯的,他同樣也沒站出來揭露過。
譬如商醉之死,又譬如居庸關刺殺。絕對的世家利益面前,她從未指望過謝懷澤能站在自己這邊。
許是想分散些她的憂慮,容穆卸了一身甲冑,和藹地朝她招了招手道:「來,替阿爹捏捏肩。」
容梔依言,替容穆慢悠悠捶著背,「阿爹,逐月他……」
話音未落,容穆還以為她是擔憂謝沉舟在玄甲軍受了欺負,側目望著她,橫眉假裝生氣道:「你不關心關心阿爹,天天惦記著那個小門客。」
自從容梔在祠堂暈倒後,他倒也看開了許多事,不再催著容梔考慮婚事。
鎮南侯府樹大招風,已經不是一個世家就能護得住容梔的。
京城的文書日日快馬加鞭往沂州傳,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馬。聖上的召令一個接一個,明里暗裡透出的意思,無非就是想收回兵權。
他不是貪戀兵權,非要握著玄甲軍不放。但當今聖上心思深重,一旦失了兵權,迎接他的恐怕不是解甲歸田,而是趕盡殺絕。
若逐月確是將帥之才,將他放進玄甲軍,也算是日後多了保障。
「放心,那小子是個有本事的。我玄甲軍又不是兒戲,倘若他沒點真功夫,縱然你哭著鬧著求阿爹,阿爹也定不會讓他有進玄甲軍的機會。」
說罷,似想到什麼,容穆面上笑意斂去不少,撇了撇嘴就不願繼續往下說了。
這逐月何止有幾分本領,簡直是大到無法無天!否則怎敢在自己面上說出肖想容梔這種沒羞沒臊的話!
空降玄甲軍,他要承受得壓力可不小,硬生生拖著病體扛了過來。幾次比武試練都拔得頭籌,倒顯得這些訓練多年的正規軍不太夠看。
容梔眨了眨眼,面色看不出喜怒。
過了須臾,她才倏然古怪地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容穆:「≡ ̄﹏ ̄≡」。
敢情是他自作多情,還以為阿月要打聽那小子在軍營有沒有受欺負。
手上動作不停,容梔狀似隨口一問,「今日阿爹差人來主帳送文書了?」
方才她來營帳時四下無人,守兵也不在。偏偏那個時候,主帳內謝沉舟出現了。她倒願著是自己多想,偶然碰面純屬巧合。
容穆聞言一愣,愕然道:「什麼文書?我在分帳內議事,有文書也不該送到這來。」
「?」她眼神驟冷,眸中驚訝一閃而過。卻又再容穆看過來之前,飛快垂眸蓋住了異動。
阿爹不會胡說。所以謝沉舟撒謊了。
他現身主帳,並不是因為公務在身,甚至於他捨棄公務都要想方設法前去阿爹營帳。
為什麼?容梔眯了眯眼,重又回想起來方才掀開帳簾,第一眼瞧見他時的情狀。
他背對著自己,矮身蹲於地上,手邊放著的是……阿爹帳內上了鎖的書箱。
他在找什麼東西?或者換句話說,鎮南侯府有什麼值得他以身犯險,冒著被軍法處置的風險都要溜進帳內?
電光火石之間,容梔想起了早些時辰在侯府,沉黑的帷帽底下,那懸鏡閣主對她的試探。
是玉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