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謝沉舟並未直截離開寺院,而是先囑託了她,先以侍女身份守在容梔左右。
「來者何人!」山道盡頭冒出一抹黑點。裴玄立時警覺地眯了眯眼。她才不管是什麼「黃」城還是綠城來的使者。殿下說了護好縣主,她就只管照做。
馬蹄聲愈發近了,而後山道捲起一陣塵風。與晨霧交織相融,又穿過淡金色的日光,冷冷地照在了來人馬匹上的銀鞍上。
只見一窄袖騎裝的美髯男子端坐其間,腰間掛著的古銅色令牌同長劍相撞,發出怵人的異響。
「中年人?」
「古道大師?」
兩道女聲不約而同地發出,俱是驚異。
從外牆慌忙逃出後,商九思便直截將車架橫停在寺院口。自己由紅纓攙扶著,親自等候皇城來的輕騎。
怎麼會是他!待看清了來人,商九思只覺腿心更軟。皇兄這是動了真格了。初聞只派一位使者前來捉拿謝氏時,她還以為不過是惹了皇兄薄怒。可如果是這位……容不得她再多想,商九思咬了咬牙,盡力平復好心緒向前迎去。
古道似是先瞧見了裴玄,勒馬辨認半晌,才認出竟是從前闖蕩江湖時有過幾面之緣的舊人。他笑道:「小友不是懸鏡閣之人麼?如今在鎮南侯府做事?」
裴玄只覺他這和煦的笑格外割裂,與從前初識時的不拘小節判若兩人。她撇了撇嘴,沒好氣道:「誰給我錢,我自就效忠於誰。」
商九思心底驚詫不已。不過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緣由。便急忙道:「見過古道大師。」她姿態謙卑,收起了那股嬌縱勁。大內第一劍客,古道。早些年間浪跡民間,劍法造詣了得,英雄軼事流傳不少。
本是先太子遊歷隴西時偶然結交,後來不知怎的被收入大內,效忠聖上。但他並不完全聽從皇兄號令,如非必要也是神出鬼沒。怎的如今突然現身了?
馬背上古道並未有行禮的意圖,只將她打量了一圈。而後微微皺了皺眉頭。「入清河不過數日,郡主怎生此般狼狽?郡主在外,一舉一動便代表著皇室威嚴。還請郡主,時刻銘記。」
商九思是故意撥亂髮髻的,為的就是讓使者瞧見時知曉,謝氏被降罪一事,自己是站在謝氏那邊的。可如今來人是古道,那麼自己這手段便顯得拙劣了。
一旁裴玄憋了半晌,臉都漲綠了。只覺這畫面怎麼瞧怎麼怪異。這中年人端著的模樣,真是……有個成語怎麼形容來著……不倫不類?
她抱著劍也不行禮,大咧咧直呼道:「你就是大內使者?」
商九思被她隨意的態度驚了又驚,這小侍女是瘋了不成?即便兩人從前熟識,可畢竟尊卑有別。就連皇兄也對其禮讓三分。她既怕古道發怒,又希望搏個好印象,忙何止道:「住嘴!見到古道大師還不快行禮?不想要你的項上人頭了麼?」
裴玄被她嚇了一跳,只得攤了攤手,態度卻並未改善:「喂,我要行禮麼?」
古道似乎習慣了她這副模樣,搖了搖頭:「小友與某是熟識,自然不用。」
身邊沒有多餘的隨從,商九思只好示意紅纓去幫古道系馬。誰知古道視若無睹,只將韁繩越過紅纓,朝裴玄遞去。
裴玄自然地接過,將馬牽到一邊,「聖上派你來抓謝氏那兩位?」
古道不解釋也不否認,依舊笑著點頭。
裴玄小聲嘀咕道:「真是大材小用。」
紅纓耳力不錯,氣得當場就欲爭辯,卻被古道更快一步射來的目光嚇得將話咽了回去。
古道背著手,狀似無意道:「我瞧縣主之舉,是要護著謝氏,忤逆聖意?」
「盡胡扯。你啊,還得感謝我家縣主。」裴玄朝天翻了個白眼,指了指寺院內,漫不經心道:喏,你隨意。謝氏就在寺廟內,我家縣主得了風聲,怕謝氏趁機逃走,先將其請到廣濟寺內困住了。」
古道挑了挑眉。
紅纓更是被這番說辭氣得不輕。商九思反而淡然不少。
紅纓瞧著她似乎也沒再為謝懷瑾辯解的意思,頓時有些著急,扯著她的手腕道:「殿下!您還不快些想想法子!」
「你若想求情,你自己去同古道說啊。」商九思正欲冷漠地扯開了她的手,她卻抓得更緊。一時失了平衡,腿心疼痛蝕骨襲來,商九思剎那間就要撲倒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裴玄一個閃身而來,穩穩接住了商九思。
「郡主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