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梔微微挑了挑眉,覺得有些意外,她倒不知流云何時這麼懂人體穴位。
緩緩睜開眼,她倏然想通其中關竅,勾唇笑了。
容梔向後靠了靠,手卻是無聲地攀上拿著水瓢的那隻手。似乎早有準備,在她碰到的瞬間,謝沉舟翻轉手腕,將她牢牢握在了手心。
容梔輕笑了笑,側目朝他戲謔一瞥:「謝沉舟。非禮勿聽非禮勿視,堂堂未來天子,連這道理都不懂麼?」
謝沉舟也笑了,他摩挲著她的指節,從善如流:「不懂,所以來請阿月賜教。」
想起方才流雲所說,容梔隨口提道:「有不少人都議論紛紛,說殿下的旗幟是取我的字。」
「哦?」謝沉舟輕挑眉尾,漫不經心道:「他們還算聰明。」
取「樾」字,既有容梔的「梔」,更有「月」的諧音。他是故意的。
他恨不得教全天下都知曉,他走到今日,是因為容梔,更是為了容梔。
容梔掙了錚,沒能掙脫她的手心。她索性身子一攤,道:「我未著寸縷。」
其實水面上漂浮著曾海棠花瓣,並不能瞧見她隱沒在水下的身體。
不過容梔問了,謝沉舟倏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悶聲低笑起來:「阿月覺得不公平?那我脫了衣袍,也同你一道沐浴。」
容梔輕笑了聲,也開起玩笑:「大戰在即,若殿下想要落人口實,煩請自便。」
他一手幫她捏著肩頸放鬆,聞言,嗓音里笑意更甚:「許久未見,阿月都不想我麼?」
「許久?」容梔挑眉,「我記得昨日診脈時,某人還找藉口遣散僕從,在營帳里偷親了我。」
「呵,」揉捏她後頸的手指一頓,而後她後頸落下一個溫熱的吻。
他掌心濕熱,比水溫更甚。
「想把你禁錮在我身邊,哪也不許去,只為我一人所有。」他嗓音溫柔清潤,在夜色中分外蠱惑心神。
容梔先是錯愕,而後很快眼底漾起抹淺淡的笑意,她回應道:「我亦然。」
溫存片刻,謝沉舟想起一事,「商世承舉止反常,若我們攻破宮門,他或許會強逼宮人自刎。」
這倒是與自己想去一處了。她也正色起來,抬眸認真道:「商九思也在宮中,我想救她。」
他笑了笑,眼底神色溫和。其實他早已猜到,阿月一定會救商九思。
「我會替你備好一套宮裝,明日你隨軍士一同入宮,會有親衛掩護你。」
容梔點了點頭,思忖片刻,說道:「我要帶上謝懷澤。隋陽一直很擔憂謝氏兩兄弟,若是能見上一面,也好教她安心。」
謝沉舟遲疑了一瞬,終究無法拒絕她:「好。」他笑道。
第二日天明,進攻如期發起。一切都很順利,幾乎沒怎麼遭到中央軍的抵抗,謝沉舟就攻到了宮門之外。
與禁衛軍的纏鬥廢了些心思,但也不算難纏。禁軍頭領曾是趙氏部下,長欽幾番遊說,那人便主動歸順,甚至順道還幫他們開了宮門。
長欽正欲拉韁繩往前,卻忽而又頓在原處。須臾,他感慨萬千道:「皇城還是與從前一般,一點都未變。」
金碧輝煌,雕樑畫棟,也冰冷徹骨。
謝沉舟聞言,也抬眼環視了一圈。不過他眉目更為平靜疏淡,分不清是征戰將他性子中的桀驁打磨得更加溫和,還是因為有容梔在身邊。
他竟意外地啟唇,主動接話:「從今以後,你想讓它變成何種模樣,就會變成何種模樣。」
長欽一愣,顯然未曾想到,謝沉舟會說這般說。不待他反應,謝沉舟已策馬飛馳出去。
那身影意氣風發,帶著與生俱來的遊刃有餘,更不乏對新王朝未來的自信。
「呵,口氣倒不小。」長欽展眉一笑,嘴上雖不饒人,也策馬跟了上去。
行至宣政殿,謝沉舟抽刀下馬。看守的只有一個小太監,那小太監在謝沉舟逼近的瞬間,早就嚇得腿軟:「陛、陛下在裡面。」
謝沉舟並未為難他,直接推門而入。
大殿之上,塵囂甚起。似乎許久都未曾有人掃灑,殿內霉味灰塵之氣混濁一團,直嗆得長欽捂鼻。
如殷嚴所說,商世承哪都未去。他臃腫的身體無力地陷在那把華貴莊重的龍椅里。
見到謝沉舟,他也只是耷拉著眼皮:「你來了?」
也不等謝沉舟答話,他扶著把手艱難地站起身,拿起備好的聖旨:「這是罪己詔,朕知曉,你最想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