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醫院陪秦璋待了許久,離開醫院後,蘇韻不想要再回到那所房子。
不知道為什麼,和孟清淮把話挑明之後她雖然鬆了點氣,卻有一點不敢再面對孟清淮的那雙眼睛。
當然,她絕不承認自己是不敢。
她只是不想見他罷了。
但不管是真不想還是真不敢,她都得回去,她在醫院儘可能地拖拖拉拉,拖到不能再拖,踩著月光回了家。
客廳的燈開著,照得房子裡亮堂堂,孟清淮坐在沙發上,正在擺弄他的拼圖。
蘇韻已經不記得他玩這個東西玩了多久,正常人打發時間一個月就能弄出來的東西,他應該已經弄了三個月不止。
蘇韻假裝沒瞧見他,打開門,關上門,彎腰,換鞋,朝餐廳走。
這一套流程結束,她忽地覺得有些異樣,盯著坐在沙發上的孟清淮看了好一會兒。
她驀地反應過來。
孟清淮今天……沒有和她打招呼。
蘇韻脫下外套,走去了餐廳,餐桌上空空如也,他還沒有準備晚飯。
孟清淮注意到了她的動靜,放下手裡的拼圖走了過來,聲音聽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差別,溫聲問她:「小韻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奇怪得很,難道這個點了才準備做飯?還是說他已經吃了,只是沒有等她。
蘇韻心裡忽地有點悶,她沒搭理他,走去客廳:「不用了,我點外賣。」
孟清淮跟上了她,但也十分反常地沒有追問她到底要吃什麼,而是問她秦璋的事情:「小韻,秦璋醒過來了嗎?我什麼時候可以去——」
蘇韻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不用去道歉了。」
「……不用去了?」
蘇韻道:「他說他不想看見你。」
空氣寂靜了一秒,孟清淮的雙眼被眉弓投下的陰影遮蔽,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依稀覺得他的身體似乎僵了僵,再開口時,他已經緩慢地坐回了沙發上,重新撿起了他的那些拼圖碎片,像是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那可以再等等嗎。」
他的視線看著茶几,並沒有看蘇韻,蘇韻不理解他這掐頭去尾的話,問他:「等什麼?」
孟清淮沒有回答。
蘇韻懷疑他剛才就是在自言自語。
氣氛凝固得讓人有些難受,蘇韻打開手機準備尋找今晚吃什麼,孟清淮卻像是終於組織好了語言:「小韻,要是秦璋的手術失敗了——」
蘇韻目光一凝:「孟清淮,你是在詛咒他嗎?」
她猝然打斷了他的話,孟清淮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解釋道:「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要問一下,如果失敗了,你會不會需要——」
「沒有如果。」蘇韻聽他說話就來火,真是受夠他了:「你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她懶得再和他待在一個里,嘴裡嘖了一聲,直接起身上了樓。
孟清淮看向她的背影,手指有些顫抖,他緩緩垂下頭,把捏著的最後一個小部件卡上了妝奩的頂端。
他拼了三個月的東西總算大功告成,他把桌子上的垃圾全部收拾好,裝進了垃圾袋裡。
門口已經有好幾袋垃圾,孟清淮把它們拎了起來,下樓去丟垃圾。
夜裡的風有一些涼,吹在他身上,他莫名地覺得胸口呼呼地灌風,渾身從頭到腳好像都是空洞洞輕飄飄的,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今天一整天,他都是這個狀態。
好像無論做什麼,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不能再像平時一樣憑著記憶給小韻煮飯,因為他突然不知道小韻喜歡吃的菜到底是什麼,他也不能像平時一樣給她發消息問她在做什麼,不能隨意地開口和她說話,因為她討厭他的,對於討厭的人,是不想看見,不想說話,不想觸碰的。
在客廳的時候,他其實想問的是,如果秦璋出了事,她會不會需要自己留在這裡陪她。
他的行李已經快收拾好了,但他想要等到秦璋手術結束再回寧縣。
因為怕秦璋真的出事,她難過又找不到一個寄託。
就像小時候養的貓貓狗狗去世了,她會傷心,需要和他抱頭痛哭一場才能好。秦璋顯然不是貓貓狗狗,秦璋如果出事,她應該會傷心得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