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坐在一边，捧着碗不说话，只埋头吃饭。
李菁菁其实明白父母为什么这样想，其实她有时候也不能理解穆昭的想法，但穆昭是她朋友，这一点总不会变。
李菁菁把一切都收拾妥当，躺在床上时，心里还在想穆昭。
有几年京城流行让女子去学堂读书识字，好几位大家小姐都有才女的称号。其中最有名气的那位得了皇帝的青眼，进后宫当了贵妃，在当时被传为佳话。
也就是那时候，女子读书成了潮流。
七里村靠近京城，京城的风气传到这里，农夫农妇们也商量着要让自家的女儿上学堂。
教书先生没什么不乐意的，毕竟这些女娃上学堂也是照样要交束脩的，那两年风调雨顺，大家日子过得也有余力，咬咬牙就让女儿上了。
乡下上课当然不可能学京城专门搞个女学出来，男孩儿跟女孩儿一块儿上课，只是分开坐。
李菁菁刚开始还觉得有意思，可教书先生嘴上念着什么男女有别，常常只是对着她们写一遍字，念一遍书，要求她们记下来，其他再也不管。
她逐渐觉得无趣，懈怠下来。
可穆昭不一样。穆昭几乎是刚一入学就展现出了卓佳的天赋，那些弯弯绕绕的笔画，满篇不明所以的之乎者也，穆昭几乎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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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就能记住，甚至能够倒背如流，连教书先生都要称奇。
穆昭表现得过于突出，每个孩子回家都要提一嘴，十里八乡间就几乎都知道了，有个女娃脑袋瓜格外聪明。
“是下一个贵妃。”大家这样说道。
穆昭当时是什么反应李菁菁已经记不清了，时间久了，也没人再提起这件事。
女孩们还是继续念着书，可能是之后那几年收成太差，也可能是这些姑娘学不出什么来，没过两年就陆续都不上了。
一夜过去。
公鸡刚打鸣，天还透着朦胧暗色，李菁菁就已经起来了。她穿上外衣，利落扎起头发，去厨房做早饭。
李菁菁爹娘宠女儿，平时的农活一般老两口就干完了，还有力气去山上挖点野菜，寻些草药去卖。李菁菁只用负责做好饭，农忙时也去搭把手。
她今天特意多做了些早饭，准备给穆昭带过去。她出门时，她爹娘也已经起来了，看她往穆昭家里走，老两口对视一眼，努努嘴，最终没说什么。
春天到了，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唤，李菁菁有时觉得吵闹，有时候又会心怀怜悯——那么小的东西，何必因此置气？如此一来，她也就不挂念了。
胡思乱想着，李菁菁走到了穆昭家。
她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敲门，门开得很快，穆昭装束整齐，显然是早就醒了。
李菁菁注意到她脸上有汗珠，笑着问她：“在干什么呢？”
“练拳。”
“厉害哟，看来这么多年你长进不少。”
“嗯呢，一拳打死镇关西不在话下。”
“你就吹吧！”
穆昭只是笑笑，她刚打完拳，眉目间少见地透出些张扬来。关上门，她跟李菁菁一起进院子里。
“我给你带了早饭，总不能一直啃干粮。”
“好久没吃到热乎饭了，”穆昭眼睛一亮，接过李菁菁手中的篮子，“做的什么好吃的？”
“你看看就知道了。”
李菁菁今早做的是小米粥，配上一碟咸菜，还有两个大馒头。她手艺很好，做的饭很香。
两人费劲巴拉找出两个小板凳，凑合着吃饭。
“我昨天回去，又想起来我们小时候，”李菁菁咽完口中的馒头，“我记得你小时候念书可好了，过目不忘。”
李菁菁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脱口而出：“你若是个男子，如今恐怕早就考取功名了。”
她刚说出这话，心中就后悔。这话只能是说说，又怎能成真？穆昭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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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起长大的，还能突然变成男儿不成？
穆昭闻言却是托着脑袋笑起来，一双眼很认真地看着李菁菁：“我此次回来，便是为了这事。”
“我打算参加这次女科。”
李菁菁与穆昭对视，看着穆昭那双湖水般清澈宁静的双眸，应该从未因恐惧泛起涟漪。屋外鸟儿啼鸣的声音仿佛从她耳边抽离，李菁菁不禁偏离视线，强忍着使语气平静：“你要参加女科？”
李菁菁对穆昭像个妹妹一样可怜可爱的时光印象维持了仅不到一天，就被穆昭亲手打破了。
今年年时，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朝中颁布指令，将于四月开制举，选拔负有才学的女子，名为女科。
如今是三月。
七里村虽然是个小村子，但与京城挨得近，交往频繁，消息流通得也快。李菁菁早在圣旨下达不久就得知消息了，可这对她的生活实在没什么影响，她并不怎么关注，甚至刚才一下子没想起来。
“嗯。”穆昭回答得很轻巧。
“你知道女科是做什么的吗？人家都说是给皇帝选妃的！那皇帝都五十了！”李菁菁长姐般的责任心又开始熊熊燃烧。
“我不同意！”她说。
“那你参加女科，他们要怎么背后议论你！”李菁菁气极。
“他们又能说我什么呢？”
穆昭语气平静，却仿佛带着丝嘲意：“我父母兄长都不在了，现在身上轻轻松松半丝牵挂也无，随便他们去说。”
李菁菁突然顿住了，不再说话。
“再说了，我只是试试看，能不能中还不一定呢，你不用太担心。”穆昭冲李菁菁展颜一笑，安抚道。
“权当玩咯。”穆昭的语气，就像她走在路边，看一朵花好看便随心采了一朵，好似这是件没有后果的事情。或者说即使后患无权，她也能抱着看一看、瞧一瞧的心态，将之抛弃脑后。
李菁菁看着穆昭故作乖巧的脸，觉得自己昨晚对穆昭充满感情的回忆，简直就是被下了降头！！！
这人明明就是头倔驴，专门朝着人不让的方向跑，八匹马拉不回来的那种！小时候是，长大了更是！她娘说的果然没错，什么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就是！
“先吃饭吧。”李菁菁突然丧失掉了所有力气和手段，无可奈何地说。
（本章节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