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床頭的升高令他的大腦感到一片的眩暈,掙脫出水面的精神疲憊感已經影響到了他的身體。
不用看鏡子,他都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
蒼白、虛弱、無力。
「還真的是難看啊……」
傅瑾承無力地扯了扯嘴角,啞聲道。
他最近半年控制得很好,已經很少會陷入這樣極端的狀態。
可是在她在的時候,在他最不想發作的時候,卻是那樣直接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已經努力控制了很久,無論是身體的問題,還是精神的狀態。
他本來是想在自己帶著最好的狀態去見她。
可是,卻事與願違。
那些不堪,那些他最不願意讓她看到的一幕,卻全部展露了出來。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夢想早在那一天就已經宣告了終結,他的尊嚴早在那一次次任人擺弄之中就已經蕩然無存,他的自信在那一次次的連坐都坐不起來的絕望之中被擊垮的粉碎。
那股溺水感始終死死地掐著他脆弱的神經,像是想要拖著他再一次沉入那片無垠的深海之中。
就在他想放任自己沉淪的時候,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隨後響起的是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他聽得出來,這是謝醫生的走路聲。
傅瑾承將被子拉了拉,將自己的半張面孔隱於被下。
「醒了?」
謝醫生走到床邊,見傅瑾承把自己半擋不擋的模樣,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將自己手中的保溫盒放到床頭柜上。
「醒了就吃些東西,還有十分鐘你的晚飯時間就快過去了。」
傅瑾承闔著眼,微微搖了搖頭。
「不吃了。」
他每次發病之後就會渾身無力和食欲不振,加上本身身體機能的原因,有時候就連舉勺子都會掉落。
而他又不喜歡讓護工來喂,即使是拿吸管吸都還要守護著他那些可憐的自尊。
「你不吃正好,待會兒小傅總說要過來看你,這時間他也應該沒吃飯。」
謝醫生露出有些可惜的模樣,作勢要將保溫盒拿走,聲音中流露著惋惜:
「就是可惜了宋小姐的一番好心,誰叫有些人不——」
「等等。」
傅瑾承聽到了謝醫生的稱呼,用手壓下了被褥,終於願意抬眼。
他看向謝醫生手中的保溫盒:「這是……」
這個保溫盒和平時家中廚師和營養師送來的不太一樣,最上面是一圈白黃色的花紋,複雜而不失典雅。
「哦,這是剛剛宋小姐讓人送來的。」
謝醫生抱著飯盒,像是一副要走的架勢,他指了指保溫盒解釋道:
「就是她們店裡那個姓董的小姑娘送來的,說是晚上店裡煮了些雜糧粥,給你也送過來一份,表示對你暈在店裡的歉意。」
那盞床頭的小燈正好打在白色的保溫盒上,令原本乳白的保溫盒上都染上了暖黃的光圈。
是她的啊。
傅瑾承的手指動了動,他的上下唇動了動,在謝醫生瞭然的目光之中,還是道:
「給我吧。」
他的手還是沒有什麼力氣,只能讓謝醫生在盒子裡面插了根吸管遞到他床上的移動桌子上。
傅瑾承低頭看了看面前的保溫盒,他的手抬高了些,像是帶著些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觸碰盒子。
保溫盒的外部是用陶瓷做的,即使在空調房之中都略有些冰涼。
「別光顧著看保溫盒了,」謝醫生有些看不下去,他倒是沒看出來這麼個保溫盒有什麼好拿這種懷念又眷戀的目光去看:
「又不是真人,你有什麼好看的。」
謝醫生把飯盒往傅瑾承這一側推了推:「快吃點吧,不然待會兒過了時間又麻煩。」
傅瑾承頓了頓,拿起吸管,勉強吸了幾口。
他說得沒胃口也是真的,那雜糧粥吃進嘴內,甚至都沒有怎麼咀嚼,就這麼滑進了他的食道里。
單吸了這麼幾口,他都覺得有些難受。
他揮了揮手,示意謝醫生拿走。
謝醫生推開那張移動桌子,將上面的飯盒收走。
整間病房之中再次變得一片寂靜
「沒有下一次。」
在寂靜之中,傅瑾承按了按眉心,開口道。
他的聲音之中還帶著倦意。
謝醫生一怔,轉身看向病床上那位瘦弱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