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只有臉上開始泛起苦笑。
「可這是一場永遠都不會治癒的病。」
傅瑾承沒有再看宋知念,他的目光落在窗沿上,背過頭去。
宋知念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窗檐之外,是廣闊無垠的天空。
她在心底暗嘆一聲,繼續著自己剛剛被傅瑾承打斷的動作。
手帕紙拂過傅瑾承的額間,那些因為剛剛發病時候的冷汗被她一一擦拭而過。
他沒有再阻攔她的動作,只有眸光跟著她的皓白手腕起起伏伏。
房間之中再一次陷入沉默,如果不是他換了臥姿,剛剛那些堪稱慘烈的一幕似乎未曾發生。
「這就是我為什麼不敢來找你的原因。」
許久之後,傅瑾承突然說道。
傅瑾承沒有回頭看她,他還在看著窗外,但是那下意識握緊的拳頭無疑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
「我已經不再是三年前的我了,我已經沒有了健全的身體,已經沒有了曾經的自信和從容,我最多能夠控制的只有我的大腦和我的雙手。」
說話間,傅瑾承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他攥得太緊,指骨都有著猙獰的青白。
宋知念將手蓋在他的拳上,並沒有阻止他繼續說。
這些話,以前的傅瑾承是不會對外說的。
即使過了三年,她相信那個萬事都要咬著牙自己扛的人,是不會在朋友、弟弟面前最直接地暴露出他眼下的這一幕。
宋知念的手指漸漸地收緊,強勢般的,在他的指骨間擠出了一條縫。
傅瑾承感受到了她的動作,他轉回頭,看向她,鬆開了左手。
她順勢握住了他的手。
「你看。」傅瑾承的視線落在兩人交握處:
「我現在最多的能做的,就是握住你的手。」
「其他的,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一個連擁抱都無法自主做到的人,一個連情緒都無法控制的人,他還能給她什麼呢。
「我甚至只能躺在這裡,任由自己那無法控制的情緒,對你們發泄著我的不滿、我的憤怒、我的怨恨。」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現在,已經是一個麻煩、一個累贅。
「傅瑾承。」
宋知念的手被他扣在掌心之中,她順勢拉起了那隻手。
那是他的左手,她曾經和這雙手一起四手聯彈過鋼琴曲,也曾經和他像這樣的十指交扣。
宋知念的視線轉移到了他的手腕上。
他今天穿著松松垮垮的病號服,短袖的衣服根本無法遮住他手腕上縱橫著的疤痕。
那些疤痕有的已經增生,有的卻像是輕輕一割留下的,甚至還有不規則的斑狀的疤痕。
有規則形狀的應當是他自己割的,而那些不規則的,是應該是他自己摳出來的。
宋知念的手指輕輕觸碰上那些傷疤。
她的動作很輕柔,甚至能說是小心翼翼。
「你真的,對自己很差。」
手腕上的傷口癒合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隨著宋知念的輕撫,那些在癒合期間的痛癢感又再一次出現。
剌剌地,順著皮肉扎入到他的心臟之中。
「你是病人,你有權利去訴說自己的不舒服,不論用什麼方式,都是一種發泄。」
會發泄總好過讓他一日日地躺在這,和床化為一個行屍走肉。
「你控制不了情緒,也不需要你去控制。」她撫摸他傷疤的手是這樣的輕柔,讓他渾身都充斥著顫慄。
這些疤痕,是那些長期壓抑著的情緒的爆發。
他的痛苦並非一時的,只是或許他太會掩飾,才讓別人忽略了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
「相對於戰無不勝的你,在這時候,我們更需要知道你真實的心情。」
宋知念想,顧書嶼、傅祈安的想法應當是和她一樣的。
喜歡是情感,而愛是包容。
傅瑾承抿著唇,看著她。
他沒有再說那些會傷害自己也會傷害到別人的話,
「我今天早上,說我要想一下,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真的需要想一下。」
宋知念順著他的手臂握住他的手,她一直看著他,看他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話語而受到刺激。
好在沒有。
「你知道的,你的不告而別整整持續了三年!三年!」
宋知念大拇指和小拇指相扣,組成一個數字「三」的模樣,她有些沒什麼好氣:「我就才和你說讓我想一會兒連三十個小時都不到,你就又把自己折騰進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