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她在這裡。
第40章 我只希望,他能夠平平安……
一門之隔,病房內和病房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屋內,是緊張肅穆、精神緊張的觀察室,而門外,是人來人往,行色匆匆的真實。
那些緊繃的氛圍,似乎在出了這扇門的這一刻,就減緩了不少。
生與死、悲與痛。
相隔不過十厘米的門,確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交界處。
宋知念走出病房,長舒了一口氣。
傅祈安一直都沒有回來,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決定去中心花園的吸菸室里找一下他。
她確認了下花壇的方位,正打算移步移開,就聽到身後的聲音傳來。
「出來了。」
宋知念回過頭去,便看到傅祈安靠在牆壁上,那套價格昂貴的西裝毫無顧忌地觸碰著不知道有沒有細菌的瓷磚。
他身上的煙味還未散盡,隨著人群帶來的氣流,漂浮著到了她的鼻腔之中。
「嗯。」宋知念有些疑惑地看向傅祈安。
他看上去正在等她。
但是明明在方才,他的道歉和離去之中似乎還帶著對她、對傅瑾承的不滿。
「你在等我嗎?」宋知念走到他的面前,抬頭問道。
他們兩兄弟不知道是遺傳了父母之中誰的基因,長得倒是一個比一個高。
宋知念的個子在同齡的女生之中算不得矮小,卻還是要半抬頭才能看到比她要高半個頭的傅瑾承。
而傅祈安更是比他哥哥還要高。
據傅瑾承說,傅祈安高中時候本來就是校籃球隊的主力,如果不是傅瑾承的阻止,傅祈安一度都想走體育路線。
但是從宋知念見到傅祈安開始,她根本無法單從傅祈安的外表上想像那些在傅瑾承口中調皮、不聽話、但是陽光的形容會放在他的身上。
在走廊的白光下,傅祈安的眼底的青黑色越發明顯。
他嗯了一聲,沉聲道:「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說。」
「關於他?」宋知念反問道。
傅瑾承微微頷首,看向那扇已經被關上鐵門。
他來過這裡很多次,多到有許多日日夜夜,他和無數的親屬一樣,在外面臨時和衣而臥,多倒在那些日日夜夜之中,他一個人坐在樓道里,一個人吸光了整包的煙,卻還要在別人面前裝作若無其事。
他對這裡太熟悉,熟悉到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就能想像到傅瑾承在裡面的模樣。
「關於他。」傅祈安說道。
他們最後選了醫院一樓咖啡吧的角落。
這一處咖啡吧的角落靠近便利店和那些簡易的用餐區,人來人往的,即使到了快四點,還有許多人在吃著不知道是午餐還是晚餐的簡易飯菜。
「關於你哥哥,我們應該已經談了很多次了。」宋知念捧著手中的美式,看著面前的傅祈安道:「那麼這一次,你又想和我,說什麼呢?」
從她和傅瑾承重逢開始,傅祈安、顧書嶼、謝醫生乃至於心理的陳醫生都已經交流了無數遍。
有時候,這些交流的內容也會令宋知念有些心生煩悶。
這一次也是。
「高位截癱表面上不會影響人的壽命。」
傅祈安看著宋知念,將那些他早就已經知曉的殘酷的事實,一五一十地告訴宋知念:「但是併發症會。」
在他陪傅瑾承治療的時候,除了看到那些脊髓損傷者的痛苦之外,更多地也看到了那些人的離去。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麼會這麼熟悉這間監護室。」傅祈安笑笑,只是那些笑容之中帶著完全的勉強:
「因為就在他現在躺的那個床位之上,我曾經親眼看到過一個高位截癱的患者因為肺炎呼吸衰竭在我面前一點點地離開。」
他那次是無意間看見的,本來他是來陪高燒不退的傅瑾承的,結果就在進來的時候,碰到了搶救。
他進來的時候,那張床簾已經全部拉起,甚至還能聽到隱隱的哭聲,在他被護士禮貌地請出去的稍等的時候,他透過床簾的縫隙,看到了已經變成直線的人監護儀。
宋知念垂下了眼眸,看著自己杯中的咖啡。
冰塊在褐色的液體之中浮浮沉沉,將身上的外層一點點融合於咖啡之中,就好像是那些看不見、摸不著,卻最終泯滅的宿命
「脊髓損傷患者過早死亡率是普通正常人的二到五倍。」傅祈安抬起咖啡,輕抿了一口。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番,吞咽下肚。
那些苦澀的液體是他曾經是他最不喜歡的味道,那位曾經和哥哥高喊著「寧可喝中藥都不會喝咖啡的人」終究還是成了如今這樣把咖啡、茶當作水一樣灌進自己身體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