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知道。」蘇愉聲音有點抽,因為身體虛脫聲音也變得很小,「有很多樹。」
賀璽沒有問她發生了什麼,他那邊呼吸聲都緊了,聲音處於一種極力保持鎮定的狀態:「你看看周圍,告訴我。」
他這樣的鎮定給了蘇愉勇氣。
「這裡有水,有棵很高的松樹。」蘇愉看過一圈,儘可能描述她的視野和位置,「從酒店出來往右走,走了快十分鐘……我堆了一個小雪人。」
「我在雪人附近。」
「好,我知道了。」賀璽那邊腳步聲急促,細聽他的聲音在發抖,但他不能讓蘇愉慌張害怕,他壓著聲音問,「你現在怎麼樣?」
蘇愉的聲音很虛弱,賀璽聽出來了。
「我有點冷。」蘇愉上下牙關已經在打顫,她想起小時候在外婆家不小心摔進滿是淤泥的池塘,那時候正好是倒春寒,溫度接近零度,她陷在池塘里十多分鐘,體溫被冰冷的淤泥逐漸帶走,直到被路過的好心人救起來,帶回家。
外婆把她放在木盆里洗泥巴。
那是她有過最冷的一次記憶。
外婆給她用熱水泡著,給她不停地搓手,水冷了就加熱水,洗了五遍才把她這個泥人洗乾淨,眼珠子離都全是泥,然後給她裹著厚厚的毯子,放在火爐旁邊。
現在比那一次還冷。
冷到心臟都有種快沒有力氣跳動的感覺。
「不要亂動,安全就待在那裡。」賀璽停了兩秒,他應該讓蘇愉繼續保持通話,但想到零下十幾度的天氣手機掉電快,賀璽心又緊了緊。
「手機還有電嗎?」賀璽問。
「馬上沒有了。」蘇愉在要失去聯繫的恐慌里,她手指緊握著手機,呼吸聲快被風聲淹沒。
「先掛掉。」賀璽當機立斷,他知道蘇愉現在很害怕,他比她更害怕,他想要保持聯繫聽到她的聲音,哪怕只是一點呼吸,但這種情況下一定要留存最後一點電量。
「蘇愉,記得,不要害怕。」
「我會找到你。」賀璽一向冷靜的聲音似乎有點發抖,可為了蘇愉安心他還是保持鎮定,「我馬上就過來。」
賀璽掛掉電話,就在這最後的聲音傳來時,蘇愉從他克制的語氣里聽到了一絲哭腔。
他的話變成了一團有著細長絨毛的毯子,在這樣的冰凍里細心的包裹住了蘇愉的心,讓她這一塊不至於脆弱地被寒冷侵襲,她吸了一口氣,使勁地點點頭,對著已經掛掉的電話,語氣那麼乖。
「嗯,我等你。」
。
賀璽之前是做消防的。
他出過很多次任務,什麼狀況都碰到過,賀璽的性格早在少年時定型,他很難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這甚至成為了他的某種心理疾病,所以在執行任務中,他都能保持平靜和鎮定。
沒有牽掛的人就是他這樣的。
戶外救援冷靜和迅速都很重要,賀璽最深知這一點,但掛掉電話之後,恐慌感就像一張捕捉人的大網,鋪天蓋地把他覆蓋起來。
賀璽清楚的知道蘇愉不會走很遠。
這麼冷的天,又在這樣的環境裡,以她的身體素質也沒辦法走遠,應該就在附近,不到一公里,但她的身體素質差,恰恰又是賀璽最擔心的。
她平常就待著不愛動,工作性質更是讓她常年就待在書房,以至於平常爬到三層樓就累得小喘氣,更別提她還怕冷。
蘇愉有痛經的毛病,有一次去看中醫,醫生說她濕氣重,要少碰涼的要祛濕氣,在家裡熬了一個星期中藥沒堅持下去。
這麼怕冷的她怎麼受得了?
往右走只有一條路,賀璽看了眼時間,他計算他和蘇愉腳程的差距,腦子裡已經跳出一個距離範圍,直到看到地上一個小雪人,他瞳仁緊縮,眉心「突突」地直跳。
蘇愉說她在這附近。
賀璽腦子裡快速閃過她說的每一句話。
賀璽視線從周圍掃過去。
這附近的環境很糟糕,賀璽臉色也一樣糟糕,安靜下來能聽到極其細微的水流聲,以他的經驗,推測到在雪地掩埋下有冰面。
所以蘇愉是掉進冰窟窿了。
想到這裡,賀璽捏著手機的手開始微微發抖,他眼底升起無法被掩飾的恐懼,現在無法確定具體的方位,賀璽停下,再次給蘇愉打電話過去。
已經打不通了。
耳邊只有風聲,銳利的風像小刀劃在皮膚上,颳得眼睛疼,臉疼,心臟也疼,賀璽臉色冰冷到了一個極點,直到他在視線快速搜尋中看到兩道淺淺的腳印……賀璽視線一緊,抬腿往那邊走。
「蘇愉——」賀璽喊她的名字,聲音沉在風裡,聽不到回應。
樹上的雪砸落在他身上,賀璽再次看了眼時間,距離他掛掉電話已經過去八分鐘,每一秒過去不安和擔憂就往上疊加,在喊了幾聲名字依舊得不到回應後,賀璽的情緒已經快衝破禁錮。
「蘇愉。」賀璽一聲又一聲繼續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