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寂靜,天佑帝目光定格在他臉上,突然來了一句:「馮祿,你也老了。」
馮祿受寵若驚,繼而道:「奴才伺候了陛下二十幾年,也該老了。」
天佑帝再次嘆氣:「是啊,朕也老了。馮祿,你說,盧國公臨死時的詛咒是不是應驗了?親緣散錦,子孫不睦,朕這麼多皇子,死的死,瘋的瘋,走的走……偌大的趙氏江山,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託付的人。」
他最滿意太子,奈何造化弄人。
他屬意老四,老四就瘸了。
剩下的皇子裡,老五就是個憨貨,若是繼位,必定受人愚弄。老六整日就知道鑽營八卦,話本,幾個月,連火藥都研製不出來。
江山交給這兩人,他實在不放心。
馮祿大抵猜到他在想什麼,連聲道:「陛下不要聽盧國公胡言,她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詛咒如何會應驗。皇子們長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緣法,那也是沒辦法避免的事。」
「至於儲位,不是還有七殿下?」
「小七?」天佑帝瞧著他:「你人為小七合適?」
馮祿自然知道陛下當初為何遣麗貴妃出宮,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他小聲道:「七殿下自然是極好的,心善、大度,對陛下有孝心,對其餘皇子仁義。當看他這次出征平叛,也能瞧出是個有能力,處事沉穩的。」
天佑帝一想也是,還有小七呢。
小七就算不夠聰慧,圓滑,處理政務還有欠缺。但總歸有那逆天能力,做不好還可以重來。
總歸,他也還沒死。
小七為帝,他退居幕後指點,也是可以的。
天佑帝又糾結道:「但朕已經答應讓小七去臨泉郡,天子一言九鼎……」
「陛下!」馮祿深知天佑帝已經心動,只是想讓他找個藉口說服自己。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您答應七殿下那會兒他才七歲,都沒有正式下旨。再說,世事變遷,您若是改變主意,七殿下會體諒您的。」
天佑帝沉吟。
馮祿繼續道:「七殿下一直惦記著去臨泉郡,無非是麗貴妃在那。您將麗貴妃接回宮,他便也不會想走了。麗貴妃為陛下出宮祈福已有十年之久,一個貴妃,也不好總待在宮外……」
天佑帝:有點道理。
但出爾反爾,他總擱不下面子,於是道:「容朕再想想……」
馮祿這才住了口。
天佑帝想了片刻,笑罵:「你如此替小七說話,可是記得從前他送你的一支糖葫蘆?」
馮祿跟著笑:「陛下說笑了,七殿下也算是老奴看著長大的,老奴是真心覺得七殿下很好。」他乾兒子小路子,沒事就把七殿下掛在嘴邊。整日念叨七殿下如何如何好,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行了,你下去吧。」天佑帝重新躺回了龍榻,這次很快便睡著過。
次日一早,天佑帝沒去早朝。
趙硯早早過來請脈,詢問他:「今日可有覺得好些?昨日夜裡還咳嗽沒?」
天佑帝:「緩過來了。」
趙硯見他眉眼舒展,精神頭瞧著還挺好,才放心下來。
馮祿搬了一大疊奏摺過來,趙硯習慣性的拿起奏摺幫忙讀起來。連讀了十幾封,重要的放左邊,全是廢話的放右邊,讀到第二十封時,他忍不住道:「這些朝臣吃飽了沒事幹,綠豆大點的芝麻小事都拿來煩父皇,乾脆擬旨,以後言而無物者,罰俸銀三個月。」
天佑帝問:「若是如此,豈不令官員不敢言,長此以往,閉目塞聽。」
趙硯:「那便創建內閣,幫父皇分擔一二。」一個人就一雙眼睛,一雙手,天天處理這麼多政務哪裡行?
天佑帝來了興趣:「何為內閣?」
趙硯把從書上和電視上看來的總結一番:「類似於六部的一個部門,但這個部門由父皇直接管轄,可以協助父皇處理六部事宜和呈上來的奏摺,對奏章提出異議,提前篩分奏摺,但最終決定權還是父皇。這樣父皇既能掌握所有的事,也不用這麼累了。」
「這是個好主意。」天佑帝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不錯,現在的小七穩重,對政事也有見解,比老五和老六強。
趙硯後知後覺察覺到他一直盯著自己,不禁毛骨悚然,遲疑問:「父皇,怎麼了?」
天佑帝搖頭,感慨道:「是真的長大了,都會替父皇分憂了。」感慨完他又追問:「那內閣官員要從哪裡選拔?」
趙硯:他好像多嘴了。
他驀然想起四哥臨別時在馬車裡和他說的話。
「你有沒有想過入主東宮?」
父皇現在看他這眼神有些不對勁,好像從前看太子哥哥的眼神……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應該不會吧?我已經答應他去靈泉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