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兒起了破釜沉舟的心思,踩穩每一步地走向柔瀾,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面無表情的問道:「我來陪?你也配?」
柔瀾幾不可查的一頓,與影兒對視著。
劍拔弩張的氛圍令單兒直接跪了下去,對著柔瀾哭訴道:「郡主的人在馬車裡不是這麼說的!郡主不可言而無信啊,若左相回府不見夫人必然會派人來找,那時郡主又該如何解釋?」
柔瀾從頭至尾眼風都不曾給單兒,聽她話音停下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道:「那你快些報信去,時間可不多了。」
說完只拿眼瞟了侍衛一剎那,其中一名侍衛便拿刀架住單兒將她帶了出去。
剛剛到宮門口的翟離才翻身下了馬,就看到單兒被按著胳膊抓出來。
那侍衛一見翟離,鬆手將人往前一推便回身而去。
連
訣擋在了翟離面前扶住單兒踉蹌的身子,臉色複雜壓抑,還沒等單兒開口他便輕聲說道:「你糊塗。」
單兒欻的一下,心就涼了下來,忙看向翟離,猛地一跪將柔瀾所做所言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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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瀾穿過千迴百轉的連廊,看到東宮門外一排排的侍衛,心下說不出的惆悵。
聖上雖並未限制他的活動,可這形勢又與監視有何不同。
柔瀾行至門前,命侍衛開了門,她獨自走了進去。
她看著坐在棉紗蠶絲地衣上撥弄香灰的太子問道:「人已經扣下了,單兒也放走去報信了,皇兄還需我做什麼?」
自從昨日太子帶柔瀾出宮去往清蓮齋後,柔瀾就能感覺到太子的不同,是一種垂死掙扎般的拼死一搏。
就連他曾經堅決不動的隋影兒都開始下手了,必然是到了魚死網破的地步。
清蓮齋里發生了什麼柔瀾大概猜得到,可當太子囑咐完她一番話讓她攔下從清蓮齋出去的單兒後,柔瀾開始舉棋不定了。
已經到了要用隋影兒威脅翟離的地步了嗎?一個女人能左右朝局嗎?
柔瀾自然不會質疑太子的行為,只是疑慮滿腹,照做便是。
太子抬眼看她的神情里滿是柔和:「你了解隋影兒嗎?」
柔瀾褪下鞋襪,走到地衣上,屈膝坐在了太子的身邊。
「她,就像楚陽?皇兄的意思是?」
「一個能讓他豁出命去的女子,你猜他願意為了她退讓到哪一步?」太子壓完灰,隨後拿出了香篆。
柔瀾看著太子指尖的動作仍是行雲流水,可她知道,這不過是在掩飾與轉移罷了。
「可皇兄之前不讓動她。」
「之前不讓動是因為我還有後手,如今看來翟離就是要借我之手滅了整個隋府,而他竟是雙手不沾一滴血,我的每一步都走在他的股掌之間。」
柔瀾不明白,在他們的多加試探中他們看清了翟離要保的是七皇子趙琛,至於為何選他沒人知道。可為何一定要滅隋府?他那般在乎隋影兒怎麼會捨得讓她傷心欲絕?
「所以皇兄打算用隋影兒拖住翟離?楚陽守著福寧殿不讓母妃進去,可方才我過來之時瞥見了母妃身側的鈴鐺在遠處對我頷首,我猜想應該是成了。皇兄要不要等一等,或許還有轉圜餘地。」
柔瀾語氣里的擔心直直噴灑在太子心間,他看著溫婉的柔瀾心內是百感交集,千言萬語化作一個懷抱緊緊摟住了她。
在她耳邊不停地廝磨著、留戀著、感懷著,太子閉目啟唇,沙啞中帶著安撫道:「我命已經打散,隋影兒的作用是護住你。答應我,好好活下去,替我也為我活下去。」
柔瀾如遭春雷一擊般的連呼吸都停止了,半晌才猛然一吸氣渾身顫抖著推著太子,她緊緊捧住他的雙頰,一滴滴淚止不住的往下砸落。
她自然明白太子何意,搶了隋影兒就意味著和翟離徹底撕破臉面。他糊塗嗎!竟是為了在最後護住自己一條命,沒有他自己苟延殘喘有何意義。
太子看著柔瀾不住的搖頭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那滿面淚痕交錯流淌,他何嘗不心疼?
輕輕用唇極盡軟意的抿去那一顆顆止不住的淚,壓抑著嗓間的酸痛說道:「切記趙琛登基之前一定不能放了隋影兒,你仔細聽好我接下去的話,萬不可出紕漏。」
柔瀾聽他所言多次出口打斷,她近乎絕望地說著不會獨活。每一次都被太子溫和的抱住哄了過去,許久許久,直到東宮門口想起太監通秉翟離來了,二人才緩緩分開。
太子看著柔瀾,滿是不舍道:「你去吧,我來應付他。」
柔瀾將心裡所有的愛意、隱忍、妥協全部化作了仇恨,她聽明白了,也不會辜負太子最後為她博來的一條命,她一定會讓翟離也嘗盡她的苦難。
柔瀾是帶著堅決離開的,與翟離擦肩而過之時滿身的憤恨已經藏下大半,可當她看見翟離時剩餘的怨恨是止不住的想要發泄。
她倔強的想要直衝向隋影兒泄憤,竟是沖昏了頭腦,忽略了太子對她的第一句提醒:翟離有多雙眼,藏好隋影兒後一定不要輕易去找。
所以與她幾乎同時推開門的連決和連升在看到被綁住的隋影兒時,三個人是兩副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