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離肆意慵懶的坐在圈椅上,頗有意趣地看著在地上擺陣的影兒。
方才小姑娘從窗內瞧見他走來,忙不迭的迎出來在小花圃抓了一把五顏六色的虞美人後便拽著他往屋內走,這會兒正按著顏色將它們攤在地上。
影兒抬起認真不失水靈的螓首對著翟離,「胭脂色的是隋府。」
「番黃色這個是你。」
「月白色的是柔瀾和尹貴儀。」
「紫棠色的是太子。」
「山青灰色的是楚陽。」
翟離雙手搭在圈椅扶手上,眸光如穿透雲層的晨曦一般,柔和又寵溺地看著在地上認真擺弄的小姑娘。
影兒跪坐在翟離膝前,專心又鄭重的在幾朵花上比劃來比划去。沒一會兒便抬手揉了揉翟離的膝蓋,嬌氣又急切地道:「你倒是說話呀,這幾朵花什麼關係?」
翟離挑眉一笑,「你想知道什麼。」
影兒調整姿勢離他更近些,一雙藕臂完全搭在翟離腿上,歪著腦袋深思不解的問著柔瀾話語何意?與隋府又有何關係?楚陽又怎麼牽扯其中?又為何要通過單兒抓自己?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翟離維持著欣賞的姿勢,「一口氣說這麼些,飲茶麼?」
翟離輕描淡寫的語氣惹得影兒惱火起來,她是真的感覺此事重大又理不出頭緒,怎麼這人毫不在意。
翟離看她認真的冒著火,盤算著言辭,微一低頭喉下一顫笑出了聲:「隋府是太子的險招,若成就是定策之功,若敗,就是皇室的替罪羊。」說完一停,看著影兒的反應,見她百思不解的眨眼,才悠悠開口「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慌神之下胡亂想法子,反倒誤了我救他們。」
影兒呆愣半晌,從冒火轉到了驚詫:「何意?」
翟離慢悠悠揉著手串,語氣平穩道:「太子聯合戶部工部將官銀運往遼國企圖用此穩住邊境,待他掌權後再讓隋將軍出兵剿亂。他為控制隋將軍,私印玉璽命他親筆書寫往來遼國的信件。」
翟離看著影兒驚詫的眸中閃著慌亂,細細解釋道:「如果太子順利繼位那一切都水到渠成,可不湊巧許多證據竟是輾轉到了聖上手裡。本來這招最多算個結黨營私,可因他早走這一步棋,就算是篡權奪位了。而在邊境助他成事的隋將軍可就算通敵叛國了。」
翟離清淡如靜水的語氣卻如重拳敲在影兒心上。
她驚得說不出話來,通敵叛國四個字壓的她吸不上氣,本能的啟唇咬住了自己的指節。
翟離見她如此軟了語調道:「就知道你會這樣,手給我。」
握住她怔愣遞來的雙手,翟離輕輕捏了捏,安慰道:「有我呢,別慌。」
影兒突然想起之前少安面色猶豫的對她說過的話,
『萬一不是太子』
她猛然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翟離,只動了嘴型:是因為少安嗎?
翟離瞧她認真思索又參透不了的模樣心下一樂,將話做了篩選,挑揀了些好理解的與她解釋一番。
儘管如此每一句話都還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影兒緩了很久,她緊緊握住翟離的手,不解模糊道:「太子為何急不可待?他怎麼會和,柔瀾?他們是兄妹啊。」
翟離提了提眉略一頷首,故作為難道:「太子的罪太多了,他等不起。等不起,便不等了。故而聖上咳疾的藥被換成了狼毒,尹貴儀又將密陀僧融入飯食中讓聖上服下,至於柔瀾,太子不在乎他們是不是兄妹。」
又是平地驚雷起。
翟離端坐著的身軀仍是鬆弛隨意,與地上那緊繃震驚的小姑娘形成了極大反差。
影兒努力處理著翟離話中之意,許久之後惴惴不安道:「所以柔瀾綁我是因為太子,為了威脅你?不讓你救隋府?」
翟離審慎的捻著手串,正低眉沉思著拿捏她的分寸,耳邊就飄來輕如雨顫的弱弱之音,「你能挽救的,對嗎?」
他幾不可察的扯了絲唇角,略作斟酌道:「太子已然滿盤皆輸,聖上為保皇家顏面定會尋人頂罪,」翟離降了些音色,帶著些沉穩看著影兒,「有些不好辦,你乖一些別讓我分心了,我會處理的。」
翟離身體前傾,小臂撐在了膝蓋上,做出些掌控於心的神情看著影兒,他的算籌巧妙的很,反正無論如何,他都能收回局面。
影兒目光呆滯地望著翟離手間的梨木串,不斷反芻著自他進屋以來的一番話,驀的竟是從幽怨惶恐轉向深懊氣惱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