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琛就這麼怡然自得地看著元國公那暗下決心的模樣不言語。
他端起茶盞輕吹一口隨後便將元國公想說之言說了出來,「為了柔瀾?」
元國公剛沾上椅面便起了身,雙手一拱道:「臣特來謝聖上分一封地於臣養老,聖上也知臣僅和瑾一女平日也是看管不善驕縱得厲害,近日來不斷念叨想再見柔瀾一面,做父親的實在是不忍,臣知柔瀾所犯罪名不輕,故面聖一次也就當了卻小女心思了,她不再鬧,臣也好攜了全家無牽掛的離去。」
趙琛放下茶盞,閒看元國公。
他知道元國公不止一次動過皇位的心思,且他看似柔和圓滑,實則心內也不是沒陰毒之處。
要不是當時先帝處死太子時,順便抹了元國公所有的臂膀,他也不需要現在這麼言辭小心的利用郡主來試探。
而柔瀾與和瑾兩位郡主素來交好,和瑾幾乎是柔瀾半照顧著長大的,此事誰都知道。
趙琛隨手轉著茶盞不言語,他靜默幾許裝出一副不太好辦的模樣對元國公道:「皇考的意思是她本該與遼國和親,可是偏犯了事,之前忙著許多事未來得及處理她,現在,皇叔倒是提醒朕了,」
說完一頓,「她也是朕的妹妹,送去充了官妓著實可憐了些,也有損皇家顏面,可現在的柔瀾已經撤了玉碟,朕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不若皇叔給個主意?」
在趙琛看不清的角度里,元國公認命般的閉了閉眼。略微調整後懇切道:「全憑聖上做主,臣無權過問。」
趙琛笑而不答,半晌後起身道:「皇叔啊,朕記得給了月余的時間讓你準備遷府事宜,眼下時日無多了。」那一身從容拿捏的氣場肆意散發在整間屋子裡。
「臣多謝聖上隆恩,臣已準備妥當,今日便可遷府。」
元國公行了大禮,他還未起身趙琛便已然帶著風離去了,路過他身側時不痛不癢地說了句,「和瑾也是郡主。」
細思極恐的元國公瞪大了眼定在原地。成王敗寇,還有活路便是生機。
他突覺懊悔,小瞧了這位他從不曾上過心的七皇子。
趙琛自然不在乎元國公和柔瀾,他之所以親自過去為的就是緩了自己在漪顏那兒受的氣。
為何她明明已經在自己手裡,已經如此的一觸即潰,自己卻還是感覺抓不住她,這種感覺實在無力且怨極。
他回到福寧殿時,透過窗看著靜靜坐在地上倚著床榻的漪顏,淚痕還掛在臉上,兩隻玉手緊緊攥著,正閉目輕啜著。
似是感覺到他的視線,漪顏睜了眼,四目相對時她清楚看見了趙琛眼中的心疼和不忍,只一瞬便被般的怒火壓了下去。
趙琛緩步而入,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坐於地的漪顏,「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該有解釋說與朕。」
只扔下這一句便轉頭離去,突然腳下一頓,他先解釋道:「今夜朕不過來,明日夜裡朕來找你,你細細的想,不許敷衍。」
他最後那句好好休息實在太輕,除了自己誰都聽不到。
漪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垂目嘆息,他這陰晴不定的性子實在令她害怕。
她知道最初不該為了穩住他而選擇騙他,可如今自己已被他折磨至此,還不夠嗎?
元國公幾乎是軟著腿回到的國公府,一進府門速傳了國公夫人與和瑾。
「今日必須走,你我分兩路,以防遇襲。」
目光一轉看向侍衛,「再派一隊,作掩護,在前方千米處前進。」
國公夫人皺眉端坐。一隻手緊緊扣住桌角,「聖上真要和瑾去和親?」
「遼國和親之事原本就是派出郡主,柔瀾撤了玉碟,楚陽又有先帝的旨意護著,之前沒提一來顧及和瑾還未及笄,二來宮裡還有一位郡主。但到底讓誰嫁,不還是一道聖旨就定下了嗎?糊塗,當真糊塗至極。」
元國公深深懊悔,此前從不把趙琛放在眼裡,看他溫和模樣又是隨和心性,便覺得定是好拿捏的。
故而當自己被先帝拔出左膀右臂,血洗朝堂眼線時,還以為自己尚可拿捏這位新君。
以為可以從頭來過。
如今卻是累累若喪家之犬般的只能撤逃。
元國公倉促的安排好遷府事宜,說是遷府,也不過是帶著家眷包著金銀往封地趕去而已,倉皇至極。
沿途眾人均是打著十二分心思,畢竟現在誰都摸不好這位新君究竟是何秉性。
車輛並著朝陽緩坡而上時,剛剛安撫好和瑾的國公夫人撐不住困意,閉眼入眠。
車身猛然一翻,將剛剛勻了呼吸的國公夫人甩出車外。
她痛苦睜眼,映入眼帘是幾十位黑衣刺客與府衛的廝殺,刀光劍影,血流滿地,斷肢四散而落。
從小錦衣玉食的國公夫人怎麼見過這般場景,喉嚨如墜千石,發不出一聲。
她慌亂的將目光鎖定在側翻的馬車處,儘可能不著痕跡地匍匐過去,努力從廝殺聲中去分辨和瑾的聲音。
她的手將將夠到攤地的窗簾處,正要掀開,裡面就流出了汩汩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