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給了楚陽?」
「回爺,信給了敏安,楚陽當時在獄中,奴婢見不到她,但是想必是拿到了。」
翟離用如山間清泉般的嗓音,輕緩吩咐,「給她個線索,讓她知道影兒在哪兒。」
——
影兒在杭州。
西湖邊上寶石山,那是江子良與隋少安敲定的位置,面湖靠山的一座小院,不大,只三進,卻是舒適,讓人踏實。
一踏進院門,東側便是廚房與小廝的住處並有馬廄和庫房。西側則是幾間廂房。
二院是正廳,偏廳加書房並下人院,一進三院中間主屋,垂花門隔開管事廳。
「不如府邸,但只你我二人,明日我去定些丫頭給你使喚,再添置些物件。」
江子良挽著影兒,給她一一介紹小院的布置規劃。
影兒細細聽著,不時點點頭,心裡很是安逸踏實。她不經意的幾次都瞥見牆角處的青苔,並背陰牆面上的蘚。
影兒輕聲嘆笑,「幾月來雨?」
江子良一停步子,將她掰過來,面對著她,柔柔說,「一般六七月間多些,現在已過了十月,該不會有雨季了。」
影兒點點頭,跟著江子良往主屋走去,主屋庭院正中間一顆兩人高的桂花樹正張揚的噴灑著積攢了一年的芬芳。
影兒心內觸動,抬手觸了觸花枝,眼疾手快的接住因觸碰而掉落的花朵,喃喃細語著,「原來,這就是少安說的滿城桂花香。」
隋少安很小的時候就同父親一起,去過揚州找叔父,那時父親特意繞了一圈杭州,帶他見見山水詩意。
他別的全忘了,唯獨記得那滿城的桂花香,金黃一片,軟膩香酥,沁的人都甜兮兮的,少安簡直喜歡的不得了,回府一直在和影兒念叨。
一滴淚落在花瓣上,緊接著又是一滴。小小的桂花在淚水中打著轉,影兒蹲下身子,用指尖撥開一小片土,葬了花。
清風帶來另一陣花香,依舊是桂花。影兒抬起螓首就瞧見那輕飄飄的花朵洋洋灑灑落下許多來,她又是一陣感懷,竟是葬不過來了。
江子良上前蹲在她身側,抬手捏起落在她發間的花,輕聲哄她,「總會好的,你還有我。我扶你回屋歇息,稍後想不想與我一同出去?」
影兒看出他想扯開自己的憂思,故而緩了幾吸,便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眼裡是一半傷感,一半寬慰。
她點頭說好。
二人將院門關上,一路慢行,聞香、賞湖、聽柳葉聲。影兒將自己往江子良身側靠了靠,她感覺到江子良微頓後緊了緊手牽住了她。
二人心裡都有些感嘆,兜兜轉轉竟是在異鄉連在了一起。
影兒弱弱說著,「隋府那些人,我想去祭拜。」
江子良並未猶豫勸誡,也不說遠,也不說危險,只是一笑,輕聲說道:「好,我陪你去。」
影兒心裡的寒冰又化開些,「楚陽說的地方你認識嗎?」
「認識,我去祭拜過。她有心,將邵夫人與少安葬在了一處,只是僕從,分不清身子和頭顱便都三三兩兩的合葬了。她請了法師超度,我去的時候,那片地方也開出了花。」
影兒心裡傷懷,可面上卻是平靜。她知道事已至此,唯有時間能撫平創傷,她看向湖面,看向已經皺起邊兒的荷葉,「快到冬天了,杭州會很冷吧。」
江子良捏了捏她的手,寵她道:「南方冬季不會冷,只是很濕,往骨子鑽的潮氣,我給你買雪花碳,始終點著便好了,」他看影兒仍是微噘著嘴,便笑道:「一年四季循環往復,待冬天熬過去,便是春暖花開啊,你喜歡花,杭州的花比京城多,大大小小,各種形色。待到春日,我陪你去花市選,再陪你一起種好不好?」
影兒心裡暖暖的,笑答好,又重複一遍:「熬過去,便是春暖花開呀。」
二人打聽了靈隱寺的路線,將採購的物什放回院裡便雇了馬車前往靈隱寺。
寺內溪水潺潺,鳥鳴陣陣。不同於雲山寺的清淨,靈隱寺香客眾多,一個連著一個,步履匆匆,心思密密。都有些夙願要找佛祖吐露乾淨。
影兒一樂,心道,也不知那般多的事情,佛祖可能記得住?
她供了海燈,待到下山已經是日暮時分。她有些釋懷說著,「以往不信,從不進寺廟,現在想來可笑,這些時日一尊接一尊的拜,生怕少了誰,萬一沒拜到又怕怪罪。」
江子良安慰她,「你拜了他們,便會以為救你的是他們。」
影兒詫笑,「難道不是嗎?若不是,那這些絡繹不絕的香
客又在做什麼?」
「你的家世,你的過往,你身上的骨氣,讓你便是遭遇至此,也不曾言棄,救你的不是他們,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