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離放下杯子,清清冷冷回他,「有功夫探查我,沒工夫去管工部的破事,你這聖上當真是明君。」
趙琛眸色一暗,也不客氣,「你是左相,手握重權,不該探查嗎?」
翟離一笑置之,斜睨了他一眼,就見趙琛嘆著氣,起身而來,邊走邊說,「朕就是太隨和,讓爾等這般欺侮於
朕。說說,工部的事,辦的如何。」
翟離往後隨意一靠,褪下珠串捻著,目光落在空盞上,不緊不慢道:「都水監並過去了,鄭良的人會一併過去。之前冰封的河面被人鑿開了,河底的東西全都不翼而飛。鄭良不會坐視不理,那都是他的本錢,他賠不起。」
趙琛打茶閒看他,淡問:「你的人幹的?」
翟離雙眸一垂,漫不經心,「不是聖上乾的嗎?」
趙琛推過去一盞茶,勾唇笑問,「何出此言?」
翟離端盞輕啜,眸光隱含犀利地看向趙琛,珠串碾過兩圈,才慢悠悠戳穿他,「元國公是雙刃劍,你同意用他削了右相,又不想讓他重新進入朝局,可他不入局,又無法剷除鄭良,所以你只能提前動手,暴露出元國公的人,讓他們不再互相取暖,而是自相殘殺。」
翟離單手撐頜,閒適隨然地看著趙琛面上閃過服氣的神色,而後聽他悠悠說道:「長卿啊,他是雙刃劍,你又何嘗不是。君臣之間,總是互相猜忌,若即若離的。」
翟離挑起一邊唇角,淡問他:「那聖上是打算接著用臣這把雙刃劍,還是打算封了臣的刃呢?」
趙琛眸光晦暗下去,坦白之言:「利大於弊,自然會用,弊大於利,必定會棄。」
怎麼個用法,翟離清楚的很,怎麼個棄法,他也不是不知。
他也不驚訝,還是那副表情與趙琛對視著,半晌幽冷提示他:「鄭良之事,到此為止,你要拔乾淨他的人,就放手讓我去控,你若擔心我用元國公制約你,你大可給個準話,如何安你的心。」
趙琛目光難懂又暗含欣賞地看著翟離,他指尖繞著盞口畫圈,直言不諱,「藥給你了,用到隋影兒身上去。」
翟離面色陡沉,陰冷地直視趙琛,就聽他解釋說道:「早和你說了,她像楚陽,硬的不行,你偏不聽,現在她是一日虛弱過一日,這麼下去,熬得過幾個冬天?你的軟肋是她,朕要她活著,你盡心輔佐,她自會安隅。還能如過往一般對你死心塌地,你不動心嗎?」
翟離面色不改,冷言說破,「你給的藥里,加了什麼?」
趙琛一笑,「毒,放心,有的解。」
翟離心下算計,怪不得當初非要單兒去偷藥渣,原來最初的藥里,就有他放的算計。若不是陰差陽錯他沒用趙琛的藥,那影兒是早被他捏在手裡了。
翟離指尖點著桌面,示意倒茶,趙琛也極配合,順他的意,推給他一盞。
翟離捏著分寸,估量幾番,淡薄開口:「禮尚往來,聖上是不是該廣納後宮了?整個皇室如今僅剩聖上與元國公,若無子嗣,將來是要這大好河山拱手相讓嗎?元國公身為皇家之人,死裡逃生,也該得個百官恭賀才是。」
趙琛聞言,那端盞的手緊了緊,只一吸,便故作無礙的品茶,皺眉,面露難色,「朕心裡的人是誰,長卿又不是不知道,沒興趣的女人,碰的噁心。」
翟離笑意更甚,「我為的是社稷。」
趙琛冷笑不再言語,心裡計較著,心道他扯謊。元國公本在暗處,他這一弄,滿朝皆知,真是受不了他。
真是精彩,兩隻千年狐狸鬥來鬥去,報團取暖又非要各自叼著對方的尾巴。
罷了,這尾巴給了就是。
趙琛心裡百般不願也只能下了旨意,春日選秀。
翟離心裡猶豫,面上卻還是答應了趙琛的要求。
翟離出宮之時,與鄭良正面相遇,經過元國公這些時日的周旋,鄭良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翟離淡看他神色明顯的衰弱,心裡毫無反應。其實廢他不難,難的是不逾禮制。趙琛要他死,一方面不想在青史上背負集權於一人的險招,又不想由他去破這左右二相的制度。
難辦的事總是扔給翟離,扔就扔吧,還非要對他有所猜忌。
二人對著行禮,鄭良扯著笑道:「左相若願手下留情,本相定會投桃報李。」
翟離心裡冷笑,暗罵趙琛幹的好事,自己藏得那般深,他非給自己找事。
心裡念叨,面上自然不顯,不僅不顯,反而雲淡風輕,故作為難道:「右相言重了,你我同級,如何需要本相手下留情呢?」
鄭良向前一步,憋著猜忌細道,「救下元國公的是金甲衛,金甲衛是左相私衛,如今滿朝都知元國公與本相鬧了個天翻地覆,這背後是誰暗中操控,怕是不言而喻吧。左相手段高明又詭譎,若能高抬貴手,留條生路,那有些本該藏著的秘密便會長久的藏下去。區別在於,是藏在本相手裡,還是藏在左相手裡。」
翟離不動聲色的側眸晲著他,微挑下頜,淡道:「右相當真是病急亂投醫,我倒是有藥,就是不知對不對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