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身攝盛服制穩穩披在了她身上。
楚陽僵硬地立在那裡,她偏頭看著那身火紅的服制,一瞬之間有些發麻,那屬於載清的餘溫令她微微顫抖起來。
她羽睫交疊,忽閃幾番。抖下雪珠,去看載清。
似那灑落的雪珠都滴進她的眼裡,暈開一片清澈,好像她被凍得結成了冰。就那麼愣愣看著他,忘了說話,忘了動作。
她濕晃晃的雙眸里折射出載清的笑,笑的春和景明。
虛情假意四個字真是因他這笑,而逼真起來。
楚陽當真詫異,一個人竟能兩幅面孔到此地步?
她的情緒有多複雜,載清不在乎,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用她換柔瀾活下去。
他接著演,接著騙,利用這凍人刺骨的天氣,將被凍僵到肢體麻木的楚陽打橫抱起,快步向著大慶殿而去。
楚陽真是被凍傻了,就似剪了羽的鵪鶉,一動不動,縮在他懷裡,隨著他的步伐輕輕顫著。
晃來晃去,晃得她僵硬死板的身軀竟是柔軟下來。她逐漸回溫,凍透過後的血流加速沖的她渾身發脹,瀰漫進心間,擴散至腦中。
她掀眸去看他,積攢的情緒似噴薄至爆裂的火山岩漿一般,理智沖至心間,在不斷地狂吼,怒罵。
每一句都裹著恨意,要她推開他,甩手揮掉那身火紅的衣裳,隨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他。
那肆意生長的怒火如此迸裂,如此洶湧。
她竟是無動於衷。
雪落進心裡?滅了那似火山般的焰嗎?
怎麼放眼望去,居然純潔一片。
真是爆裂又乾淨,震耳又死寂。
楚陽真真苦笑開來,所有沖向載清的怨懟調轉了方向,化成劍雨毫不留情地穿透了自己。
這個男人要她的命呀...是命啊...
「真沒骨氣。」
冷笑的一句話,清淡淡說了出來。
載清聽完,仍舊目視前方,腳步不停,只那微微勾起的唇角令人心生寒意。
落雪似飛花,紅衣襯炎涼。
是宮廷太小吧,旋出連廊,竟是到了。
楚陽側眸看
去,大慶殿之前,已是人滿為患。
紛揚的雪花想盡辦法去遮楚陽的眼,遮載清的眼。
讓她分辨不出那攢動的人頭,都是哪些面孔。
讓他分辨不出那抹催命的人影,身處何處。
她冷然發笑,心道真是積極,也不知是來相送郡主出嫁,還是來領那新春賞禮的。
「放我下來。」
攢了一路的話,終是落成了這四個字。
載清微微一笑,附身貼耳,「找找隋影兒在哪兒。」
楚陽一頓,看向載清,強調一遍,「放我下來。」
載清目光中透出冷意,他掃視一番,淡漠說道:「楚陽,又想做什麼呢?」
楚陽微微一笑,撤回視線,他眼中的寒冷真是逼人,萬幸,她的理智戰勝本能,讓她也得以用寒冷對峙回去,「這話該我問你吧,你想做什麼呢?」
貪戀的溫存也該有個終結,他說要她的命,如何?百官在此,他敢嗎?
楚陽急速回顧他過往的溫柔,原來拔出情愛去看,他有過那麼多漏洞,有過那麼多破綻。
曲終人散之際,下定決心的,是她。
她,不嫁了。
楚陽冷了語調,冰封其心,重複一遍,「放我下來。」
「找到了。」
楚陽聞言看向載清,順著他的視線尋去,在那配殿窗間覓到了影兒的身影。
影兒似乎很著急,在窗前來回踱步,不斷地和翟離拉扯來去。
她們視線相碰的瞬間,楚陽徹底繃不住淚,全然傾倒出來。
而影兒亦是捂唇搖頭,忙回身對著翟離說著什麼,而後便是向門口奔去。
楚陽看著影兒身後的翟離抓了個空,旋即目光射向自己,不過幾個瞬間,便抬步向影兒追去。
她眼眶迷糊,心裡大聲喊著影兒快跑。
只看影兒似那衝出弓的箭一般,她跑得飛快,那千步廊寬闊無遮,她直直向著她飛奔而來。
楚陽掙扎著落了地,用力抽出載清抓著的胳膊,想要衝著影兒而去。
剛邁出的腳步被載清無情攔下,他單手用力將她攏在懷裡,那圈著她的一隻手透著滾燙按在她的小腹之上,另一隻手卻淋著雪,持著刀。
鋥亮的反光晃進影兒眼中,她生生停住步子,不可置信,心若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