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可笑。
自高陽縣出,沿路官道,一日一停。
近乎半月,抵達均州。
均州,一座連接三城的樞紐要道,車水馬龍,行人過客如織。
喧鬧之聲從還未進城門便開始往影兒耳里鑽,她好奇的掀起窗簾一角向外看去。
瞧許多布衣肘挎小籃,其中擱香,她回頭去問翟離:「此處靈驗?」
翟離後靠椅背,雙腿隨意懶散的伸著,肘搭椅上幾,手中盤串,看著影兒笑答:「均州城,武當山。武當一年四季都有香客。加之再過一月有餘便有廟會,自然人更多些。」
影兒不語,掀簾復看。
一隻手按住她的發,輕輕揉弄,順發而下,勾起發尾,於指尖擺弄。
「山中紫霄宮,帶你去。」
「為何去那兒?」
「道家之地,你會不會不忍心對我動手?」
這一句直白的話,讓影兒瞧他半天,是深吐一口氣,「我當,這一路走來,對你好言好語,言聽計從,你該知道我的心意。若你這心這般難捂,你也不用帶我去,就此把我擱一邊算了。」
說完賭著氣,往遠挪了挪。
被翟離捏著發尾拉住,影兒直接轉過身,一拍他的手背,將髮絲拽出來,而後杏眸一瞪,挑眉揚頜,「昨兒便於你說了,若你再做讓我不虞的事,我也叫你好看,你自己說過餘生不長,非要這麼勾我的火,時不常來一句讓我氣惱。」
「罷,饒是如此,你我散了罷,一身乾淨。」
翟離聽著,只是一聲淡笑,套上手串撐椅挪向她,俯身在她耳邊說:「好,原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嗯?」
影兒不動也不理,聽他又說:「一會兒車停半路,我帶你去逛逛。此處,我們會待些時間,大可慢慢走。」
過城門時,武當郡三個大字懸於城牆,恰巧影兒掀簾看見,回身又問:「你和趙琛串通好了,對否?」
翟離一樂,「離了京,都敢直呼名諱了。」
他蹭上前,「誰給你的膽子?」
影兒一笑,頗為瀟灑,「你給的,如何?可是我底氣不足?」
翟離眼彎漸深,沉在她的小性子裡,「我能與他串通什麼?與他串通的人,不是你嗎?他妄圖讓你在我身上使手段,好在讓我返京為他賣命。而你妄圖借他之手趕我回京,然後獨自逍遙快活去,對否?」
影兒呼吸一滯,輕輕偏頭,「你又哪裡聽來的葷話。」
「無需聽,你這段時間乖成這樣,不是在明修棧道?趙琛不會讓我死,所以一定會威脅你,而你又不值得他信任,所以他一定會讓你配合他,怎麼配合呢?你周圍,一定有他的人。影兒猜猜是誰?」
影兒慢慢看向他,眼裡流出些難言之色,而他眼中卻是猜忌散去,獨剩溫柔。
他提醒她,「不到此處,若說給你,你定會露出馬腳。影兒若當真願與我一世,你我二人做一場局,戲弄所有人,而後消失,好不好?」
「消失去哪兒?」
「看你,你喜歡哪座城,我們就居哪座城。」
「就你這惹眼的樣子,哪裡都能被趙琛翻出來。」
翟離笑著摟住她,「你看,你擔心的是被他翻出來。影兒,言多必失,你又暴露了。」
影兒閉眼不再說話,累,過往怎麼沒覺得與他相處這麼累。
也對,過往,是他在裝。
車輪停下,連決掀開車簾道:「郡守與知州知縣均到,辟了路出來,著人來問,爺是先下榻還是先轉轉風土人情。」
翟離彎著眼看影兒,溫聲說:「問夫人。」
影兒嘟囔,「我算哪門子夫人。修了的夫人?」
翟離一把摟住她,順勢按住她的側臉壓到嘴邊:「胡說,不是又喝過一次交杯嗎?你仍是我夫人。」
影兒輕哼一聲,對著視線飄向車簾的連決道:「我要轉轉,但是不要那許多人跟著。」
下了車的影兒,輕輕擰著身子熟絡筋骨,她眼前一亮,這座城是帆檣林立。一條主道來往可通四輛馬車,道路兩旁都是二層小樓,青磚圍牆,家家戶戶都有高於牆頂數尺的封火牆。
翟離牽著她的手,領著她往繁華的街道走。
一對碧人攜手而行,惹得行人競相駐足觀看。
影兒有些侷促,試著抽了抽手,卻被翟離用力握住,「難為情?」
她垂目微微一噘嘴,輕聲埋怨:「這地方的人,怎的都這般沒眼力,有何可看的?」
翟離笑著牽她走,漫無目的又好似精心設計。
轉來轉去,落在一條小食街上。
街道不寬,左右兩側擺滿了商販,影兒聽翟離對著身後的隨從交代,說著無需趕客,也無需跟來,而後便摟上影兒的腰,沒入人群中。
「這裡夜間更熱鬧些,水晶皂兒,生淹水木瓜,雞頭蘸糖砂均是有,可想夜間來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