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兒心一虛,嬌道:「什麼決定?」
翟離深邃的雙眸盯著她,「餘生與我的決定。」
影兒不再說話,她還記得翟離那句,說她言多必失。
城中河道今兒頗為熱鬧,每逢初一十五,均是有人放河燈,便是天好天晴,也能借個由頭來向河神許個願。
翟離與影兒,都不信,卻是好笑,此時是一人一盞燈,捏在手裡,尋著放燈處。
戲做的足,影兒半蹲在河邊,點了燈放於河內,合著手閉目,算是許了願,只是那願景,是與翟離生死兩隔,再不相見。
往回走的路上,翟離選了條人流密集的路,經過夜市。
「為何帶我出來放燈?」
他漫不經心捏著分寸說道:「出來作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出來。」
二人牽著手走,到了集市入口,翟離一反常態不僅沒摟她,反而鬆開了她。
這一舉動倒是另影兒提了一口氣,不知他又在打著什麼算盤。
不解的眼神飄向他,被他吸了乾淨,又換了柔和浮現回饋給她。
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有人跟著我們,我與你分開,我們街尾匯合。」
影兒聞言下意識要用眼掃一圈,被他攔下:「別回頭,向前走。」
影兒漸覺全身血流都在加速,他在許她走。
她哽住無話,根本不知作何回答。
這條街他們走過一次,主街很長,半個時辰才走得到頭。
這條路上,每十餘米便有一十字口,若影兒趁著人流密集閃進某處,躲開他的人。
那她,是不是能逃開他?
她的眼裡亮起一盞燈,燈上覆布,可那微弱的光線還是被翟離攫住。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發,警告與威脅就在嘴邊,還是生生咽下。
無妨,她跑不掉的。
她要真敢,大可試試。
翟離笑的過於溫潤,眼裡是不帶遮掩的信任,他柔聲說:「不用急,慢慢走。我處理好了,就在街尾等你。」
影兒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輕輕點頭,在他轉身時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口,問道:「派人,護著我嗎?」
翟離回頭看她,她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似那血流經過面頰慢下來了一般。
他笑回她:「人不夠,連決與帶出來的兩個侍衛,要與我去應付跟來的人。你不是他們的目標,無需怕。」
說完反手握住她,輕輕捏了捏。
她笑著點頭,柔聲說:「好。」
擁擠的人群裂開一條縫,翟離緩步而去,越行越遠,縫隙合上,他徹底消失在影兒
的視線里。
影兒定在原地,突如其來的放手,讓她茫然失措。
多少個聲音在叫囂,讓她轉過身子,往反方向跑。
只有一根繩繃著她,是那十年來與他日夜相處的熟悉。
他不可能這麼輕易給她一份自由,若昨日他信了她七分,那今日她的決定,許能讓他信她九分。
她抬手蹭去不知何時滑落的淚,邁了步子,往那涌動的人朝中走去。
分明熱鬧的地方,影兒卻覺得似在荒漠中尋覓一般。
過往海棠抱日,如今浮雲夢遠。
她眼裡失神,腦中發空地往前走,被人一攔。
影兒一激靈,聚焦起的視線探究過去,見一店小二,戴著小帽,肩上搭一擦桌布,恭請的姿勢對著一間茶肆道:「夫人,我家新進了龍鳳團茶,正是時宜,還請夫人入內品鑑。」
「不用。」
影兒說完便要越過他,驀地一頓,再次看向小二時,眼裡充盈著審掇。
「龍鳳團茶?」
「夫人請。」
與茶肆頗為呼應的一酒樓中,二層深處一雅間內。
翟離單手揉著手串,垂目望桌。
桌上無酒菜,只一封開過的信。
他隨然拿起,視線往地面一滑,落在眼前跪地之人身上。
似淌過冰溪的聲音飄來,「來因。」
跪地之人漸抬起頭,對視上翟離那冷淡的眼神,吐息後道:「勸歸。」
翟離收回視線看向信,冷然一笑,「蟄伏於此?既然截下了這封信,何不等我們出城再動手?你們的目標,究竟是我?還是我的夫人?」
自然是他的夫人。
相比較翟離的遊刃有餘,影兒此時是面色似撒粉,透著些白。
她被小二領到一角落位置坐下,影兒探究的視線在茶肆里掃來掃去,直到看見一靈巧的小姑娘,閃著步子往她這處走來。
影兒本從容,直到視線落在她腰間纏著的銀鞭上時,後背瞬間浮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