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來得比往年更烈些,厚實一層鋪在地上,將生氣與希望掩蓋在身下,倒叫人有些茫茫。
近日京城湧入無數流民,長街上日日響徹他們的呻吟、悲嚎、怨罵。哀鴻遍地,無間煉獄。
他們無處可去,亦無人願意為他們提供一處容身之所,只能暫時棲身在大街上,靠著官府每日施捨的一些薄粥勉強過活。
平時姜逢只是聽陳嬤嬤與夏綠說起過,可如今親眼瞧見,還是不免心酸。她伸手接了片飛雪,那雪明明白得刺眼,姜逢卻覺得灰得暗淡。
要變天了。
身後一陣推搡的聲音將姜逢飄忽的思緒拽了回來:「我呸,真是晦氣!好好的京城讓這幫乞丐糟蹋成什麼樣子了?」
騷動的人群猝然寂靜了,皆抬頭望向那個面露嫌惡掩著口鼻的書生。
「你渾說什麼!」一個衣衫襤褸的乾瘦青年驀地從流民堆中站了出來,暴怒道:「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怎麼了?你們不就是乞丐嗎?一幫窮酸叫花子,仔細髒了我京城的地!」
那白衣書生一身書卷氣,說出的話卻似市井莽夫般咄咄逼人,身上天然地帶了些讀書人的傲慢。
青年氣不過,連日來的顛沛逃亡加上食不果腹的日子讓他腹中怨氣更甚,說出的話自然也口不擇言:「若不是你們那個順陽王爺兵敗蘅川,連失五座城池,我們也不至於沒了家,逃亡到這裡!」
「哼,就你們那個王爺,還說是什麼常勝將軍百戰百勝,我看都是狗屁,不然怎麼區區五千魏軍就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兩萬玄甲軍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就連主帥都不知所蹤,我看怕是跑了吧!」
周遭圍觀的看客愈來愈多,書生被氣得面色青白交加,似乎下一刻就要背過氣去,他抖著手叱道:「你這匹夫竟敢妄議朝廷?真是不要命了!我大承玄甲軍赤膽忠心,一兵一卒皆是順陽王精心培養,豈容你這般詆毀?」
「是啊,養出了一群通敵叛國的宵小!」
難民堆里有人幫腔,群情激憤,不滿怨恨之聲愈盛。
「通敵鐵證都搜出來了,真是拿我們的命給魏軍做投名狀啊!」
「何止通敵啊,聽說那順陽王早有謀逆之心,本準備此次一舉攻進京城,誰知打個仗竟把自己打丟了,真叫人笑掉大牙!」
「……」
爭吵還在繼續,姜逢有些心亂,本打算叫上夏綠回家,卻忽地瞧見人群中有一抹異常熟悉的身影。
姜逢呼吸猛地一頓,走到姜小四身邊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姜小四似是在發呆,驟然聽見她的聲音還愣了一瞬,遲鈍地問:「什麼?」
「我說你怎麼不在家謄寫邸報了,好端端地出來作甚?這大街上兵荒馬亂的,你記憶還沒恢復,當心被人騙走。」
「我……隨便出來看看。」姜小四忽而飄遠了目光不看她,「走吧,天色遲了,再不回去嬤嬤又要罵街了。」
莫名其妙的。
姜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多想,跟著姜小四回了知春苑。
姜逢一踏進知春苑的大門便覺不對,她敏銳地觀察了眼,正廳中似是站了幾個人影。
那些人見姜逢回來,恭敬地行了個禮道:「二小姐,小公子已經醒了,主母有請。」
眾人面色各異,姜逢手指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隨即又極快地掩去:「知道了,走吧。」
第5章
再次站在姜府門前,姜逢的心境已不同往日,她懷著滿腔的恨意離開,時至今日,她已冷靜許多。
姜逢抬腳緩緩踏入這座宅院,細細打量著裡頭的一草一木,哪怕她早已將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銘刻於心。
小廝將她帶至臨風院就先行退下,姜逢等了又等,見屋內並沒人出來通傳,索性自己推門進去。
剛一開門,撲面而來的便是滿屋的草藥味,姜逢原本並不討厭這味道,只是這味兒實在太濃了,濃得有些嗆鼻,像是整個屋子都浸在藥湯里了似的。
「誰讓你進來的?沒規矩!」
蔣其文閉著眼背對她,嗓音低沉地斥道。
姜逢福了福身,走近床畔打量著裡頭躺著的人。姜蔚面色蒼白,神志仍不太清醒,但見她來了,還是強撐著半坐起來:「二姐姐,你來看我了。」
蔣其文見兒子這般,微微皺了眉:「你要她來看你作甚?別忘了你如今這般都是誰害的。」
姜蔚沒將蔣其文的話聽進去,一雙眼兒亮晶晶地盯著姜逢瞧:「二姐姐不會害我的。」
迎著這樣的目光,姜逢無論如何心也硬不起來,她嘴角上揚,柔聲道:「弟弟瞧著已好些了,那二姐姐就放心了。」
「行了。」蔣其文面上不耐不再掩藏,她轉頭對姜蔚道,「你才好些,少說話留點力氣。」
姜蔚不大高興,但還是閉了嘴。=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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