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胡說。」景煦抱著宓安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肚子上,「如果你還想到處看山看水,我可以不皇帝,一直陪你。」
宓安好笑道:「即便出門看山看水,我又不是不回家了。」
聽他說「家」,景煦更用力地抱緊了懷裡的人,小聲道:「那前世,阿宓說要離宮,其實也是會回家的?」
宓安實話實說:「那倒是沒有,前世是真的想走。」
景煦一顆心碎成了兩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的一個春天。
那日正是穀雨,景煦與宓安依舊是心有隔閡,無話可說。景煦照常獨自坐在御書房批摺子,宓安難得主動尋了過來。
「阿宓?」景煦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連忙起身迎了過來,拉住了宓安的手,笑道:「怎麼來御書房了?」
沒等他讓人添茶,宓安一句話讓他的心落入了谷底。
他說:「陛下,臣是來辭官的。」
景煦緩緩轉頭看向他,問道:「我是不是聽錯了?」
宓安垂下眼,語氣無波地重複:「臣是來辭官的。」
景煦坐回桌案前,拿起筆繼續批起摺子,語氣強硬起來:「不許。」
宓安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依然垂著眼睛,景煦卻已經看不進一個字。半晌,他將筆一扔,硃砂墨汁濺了滿桌,染紅了許多奏摺。
景煦抬起頭,不知是生氣還是難過:「是我惹你不高興了?」
宓安搖搖頭,景煦又問:「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今朝中無事,臣想出去看看。」宓安不敢與他對視,自顧自說著,「辭官而已,陛下登基後不是沒有官員請辭。」
景煦看著他的臉,宓安已經三十有二,歲月卻未曾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這張臉仍然是他記憶中的精緻明艷,這個人也仍然是他記憶中的無情。
「你不要陰陽怪氣。」景煦氣得笑出了聲,「你現在一口一個『陛下』,一口一個『臣』,是故意氣我?」
宓安袖中的手緩緩握緊,語氣卻仍然毫無起伏:「臣不敢。」
「你贏了。」景煦將摺子推到了一邊,他不得不承認,宓安就是有本事氣死他,他卻不敢對宓安說一句重話,「你要把我氣死了,我要臥床養病,宓相這幾日不用過來了。」
他話題轉的生硬,宓安也無可奈何,第一次被動離開了御書房。
後來暗衛邊跟上了宓安,往日他還能偶爾回趟丞相府,現在竟是出宮都會被攔下來。
宓安不滿自己像被軟禁了一般,就要去找景煦,沒想到每日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人竟然不見他了。
宓安氣得甩手離開了御書房,自那日起,連早朝都不再去了,現在想來,那次二人竟然整整兩個月未曾碰面。
宓安似乎也想起了這件事,好笑道:「表面上不見我,卻日日深夜造訪,好沒出息。」
「我向來沒出息。」景煦在宓安面前從來沒有面子,「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與阿宓豈不是百年沒見了?」他理直氣壯地亂算帳,「那時不知道阿宓會武功,我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宓安幽幽看向他:「就算不會武功,你身上那麼熱,燙都燙醒了。」
景煦笑了起來,宓安卻突然皺了下眉,撫上了自己的心口:「景煦……」
宓安聲音不穩,景煦連忙起身將他抱了起來,大步走進屋裡,小心地將宓安放到床上:「哪裡不舒服?」
「疼了一下。」宓安指指自己的心口,「現在不疼了。」
「現在就出發去南疆。」景煦說著就要叫暗衛備車,宓安拉住他:「已經不疼了,怎麼也得等何汐正式上任再走。」
和宓安有關的事,景煦一刻也等不了,他臉色凝重地握緊了宓安的手,開口卻是哄人的語氣,輕柔得很:「只差祭祀而已,他自己難道應付不了?阿宓,你能不能聽我一回?」
許是今日又想起了總是相顧無言的前世,宓安也心軟起來,伸手抱住了景煦,小聲道:「那我們現在就走。」
於是二人沒有同任何人告別,只給清露留了張紙條,便繼續踏上了前往南疆的行程。
路上景煦不停詢問宓安有哪裡不舒服,宓安見景煦太過擔心,抬手捏了捏他的臉,無奈道:「真的只疼了一下。」
景煦始終不放心,宓安卻突然問道:「前世蠱蟲發作前你有什麼症狀?」
景煦想了下,說道:「沒有任何前兆,就是突然有一天覺得內力受阻,後來身子就越來越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