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嗎?肯定要去。
可是芮禮沒有死就去參加她的葬禮,李琢光真怕自己晚上做夢夢見芮禮從棺材裡坐起來,揭開自己臉上的白布,一張被入殮師化得慘白的臉盯著她,質問她,難道你也覺得我死了嗎?
不……當然不是,芮禮當然沒有死。
但就像芮逸說的那樣,她就是覺得簽下自己的名字、去參加芮禮的葬禮,做完這一切後,芮禮就真的死了。
「篤篤篤」。
門被敲響了。李琢光的思緒被打斷,她走過去開門,是觀千劍和曇起雲站在門外。
「怎麼了?」李琢光問,側過身子打算讓她倆進來。
觀千劍沒動,推了一把身邊的曇起云:「我們就不進去了,曇起雲有話要對你說。」
「我沒——」曇起雲一張臉張紅了,他扭身似要逃跑,被觀千劍一把拎了回來。
觀千劍又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害羞什麼,說啊。」
曇起雲被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迎上李琢光疑惑的眼神,他豁出去了一般,閉緊了雙眼大聲喊道:「這周末我高中同學聚會,李隊你可以陪——陪我去嗎!」
觀千劍欣慰地鬆手拍拍曇起雲的肩膀,曇起雲雙手背在身後攪著衣角,從臉到脖子都紅透了一片,恨不得地上找個地縫鑽進去似的。
見李琢光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曇起雲羞窘地連連擺手說:「沒事沒事,姐,你忙你的,不要緊,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
他碎碎念著給李琢光找藉口,也緩解自己的尷尬,一邊埋著腦袋又想直接離開,然後被觀千劍撈了回來。
觀千劍注視著李琢光的雙眼。儘管這段時間以來,李琢光一直保持著原有可靠的隊長樣子,但觀千劍了解她,知道就算沒有找到芮禮的屍體,她也一直沒能走出來。
所以她輕聲勸慰道:「反正下個任務沒那麼快,和他一起去吧,就當散散心了。別老把自己悶在房間裡。」
李琢光回頭看了一眼漂浮在房間中央的虛擬屏幕。
沒拉攏窗簾的窗外透進來一束霓虹燈光,恰好打在「葬禮」兩個字上。
她忽然想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三一零看到的那段記憶里,是她和芮禮圍著王夭汝安慰,現在倒變成觀千劍來安慰她了。
她嘴角止不住地漫上一絲笑意,但沒有持續多久便又落了下來。
「好。」她答道,看到曇起雲眼中的驚喜和觀千劍臉上的笑意,肩膀鬆弛了些許,「時間和地點發給我吧。」
也許是該出去走走了。
*
葬禮那一天,李琢光穿的還是上次去法庭穿的那身西裝,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衣服似乎比那天還要再寬鬆一些。
觀千劍和曇起雲也穿好黑色的正裝,跟著李琢光駕車開往殯儀館。
她們到的不太早,到時人已經來了很多。程序部來了許多人,還有好些萬里迢迢從幾萬光年以外的星系趕來參加葬禮的人。
芮逸和芮忞在招待客人,芮琅獨自一人坐在長椅上,盯著地面發呆。
李琢光走到她身前蹲下,見她看自己了,便勾起一個笑容,捏了捏芮琅的小臉:「小琅好久不見,長高了。」
芮琅身量拔高了許多,臉上的嬰兒肥也瘦了下去。她扁扁嘴,雙手握住了李琢光捏她臉的手說:「我快一米五了。」
她拉著李琢光坐到她身邊,頭靠在李琢光的胸膛上,伸出手抱住了李琢光的腰,絮絮叨叨:
「我作文拿獎了。我參加了星海船員培訓班,是唯一一個在失重環境裡待了十分鐘下來沒有吐的人。
「但我這次月考沒考好,理科考得很爛,家長會的時候老師還找我三爸面談了,姐姐,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不可以給我補補課?」
她說了一個問題,卻還沒等李琢光回答,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小區里最近有隻小暹羅流浪貓進來了,我和我的同學偷偷給她搭了個窩,聽說流浪貓需要送去醫院絕育,不然對身體不好。我在攢錢了,很快我們就能攢夠手術的錢。
「我同學說她去室女座旅遊的時候發現那邊培育出新種類的觀賞花,很漂亮,我買了一包種子,但是快遞還在路上。」
她抱住李琢光的手又緊了緊:「姐姐,為什麼星際快遞這麼慢。」
芮琅的聲音一點點低下去,李琢光懷抱著她,感受到她身體裡有力的心跳,沒有回答。
兩個人再不說一句話,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