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角色運用輕功跳到屋頂上,拉進鏡頭距離,讓「李琢光」享受陽光的建模臉貼近鏡頭。
觀千劍的思緒不自覺地飄遠了。
如果非要死很多人的話,她只希望其中不包括李琢光。
正是意識到現在好像除了相信李琢光以外別無選擇,她才因此愈加理解芮禮。
她的確很想要李琢光想起所有的記憶,可那不是為了什麼高大的價值,或是做出什麼傑出的貢獻,她只是為了自己。
她相信聰明如李琢光,到現在為止就已經足夠窺見端倪,按照李琢光的性格,她肯定會選擇芮禮和觀千劍都不想見到的那條路。
這就是為什麼芮禮要在三一零的鐘樓選擇消失。
搞得觀千劍也想自己是不是可以消失一下了。
——算了。這個念頭才冒起幾秒就被她壓下去了。
李琢光現在已是強弩之末,雖然不能過於高估自己在她心裡的地位,但是萬一……
那是她更不願意看到的。
而現在,她不能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了。
如若想起記憶的代價如此沉重,那她寧願李琢光一輩子都不要想起。
要阻止她們的話——
觀千劍凝眸,打開終端,給一個號碼打去了電話。
*
「你想去現代紀元詩博物館嗎?」李琢光坐在駕駛位上,打開了自動駕駛模式。
羊曜搖頭。
李琢光從善如流:「好吧,那我想去,你願意陪我去嗎?」
羊曜的瞳孔在眼眶裡轉過一個弧度,宛如一場落日。她用餘光注視著李琢光,女人的皮膚在陽光下被照射得幾近透明,如同她自己的雙眼一樣。
李琢光勾起嘴角:「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羊曜還是沒有反應,像一尊雕塑。
就算羊曜不搭理她,李琢光還是一個人問得起勁:「你讀過誰寫的現代紀元詩?」
羊曜看著前方的路,李琢光也一直耐心地等著,等不到羊曜的答案就誓不罷休的樣子。
這一回她大概沉默了好幾分鐘才說:「秋。」
「啊——秋涵今是嗎?」李琢光笑得很開心,「我也很喜歡她,我覺得她的詩句非常浪漫。」
頓了頓,她道:「我還以為你會說你自己。」
羊曜猝然扭頭,她的目光中帶著明晃晃的不可置信:「你——」
「你是想問我想起來了嗎?」李琢光低頭看導航,不給羊曜任何一個眼神,「我沒有,你大可放心。」
「……」羊曜微微抬起眉毛,眉眼間顯露出疑惑,如果她隨身能有一個顯示顏文字的懸浮機器人,那機器人的屏幕上肯定是一個巨大的問號。
李琢光說:「就是想到詩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了,我在登梅的幻境裡見過你,你以前說話像詩一樣。」
陽光給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我的確對我自己以前的記憶很好奇,也很想了解你和我的過往,但是如果你會因此受傷或是為此感到難受,一切的選擇權都在你。」
她意有所指:「沒有必要因為可能存在的——我猜的——命令非要撕開自己的傷口。」
羊曜垂下頭。
她的臉上有兩道刀疤,方形衣領之下掩藏著大塊大塊的燒傷,那些是她在任務中受過的傷。她沒有去醫院植皮掩蓋,儘管現在的植皮技術已經相當先進,恢復期只需要半天。
她摩挲著自己的手背,從她的左大臂往前,有一道深紅色的疤一直延伸到無名指骨節下。
「去,界,看。」
去到記憶里,在那個世界看完她的一生吧。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琢光看上去卻並不開心。她勾起嘴角,想露出一個笑容,但沒能成功維持多久。
「……抱歉,我真是個混蛋。」
反而是羊曜笑起來。她很少笑,控制不好嘴角的弧度而讓笑容變得有些尷尬。當她臉上有笑時,那些刀疤隨之彎折變得猙獰,卻並沒有任何殺意。
「沒,你,詩,好。」
沒關係,既然你說像詩一樣,那就是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