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他指著那兩個燈籠,溫柔道,「你選一個,吃了。」
宮忱臉色霎白,死死盯著那兩個燈籠,有一種無比強烈的憤怒仿佛超越了身體承受的痛苦。
「別急著拒絕,」
「宮晉之」笑了笑,抽出手掌,往後退了一步,道:「你會願意的。」
手掌上的血分別滴在燈籠里,他輕聲細語道:「起來吧,二位,請享用你們甦醒之後的第一餐。」
寂靜的一秒後。
燈籠猛烈晃動,哐當倒下,從裡面滾出了什麼東西。
那東西像聞著肉味而來的野狗,紛紛將宮忱撲倒,兇猛地張大了口。
崩潰的情緒瞬間占據宮忱大腦。
這是他的爹娘啊!!
他要瘋了!!
救命!!救命啊!!!
身上的皮肉被牙齒生生撕咬,鮮血汩汩流下,淚水不要命地湧出。
好痛啊!救命啊!!救命啊!!
「真可憐,是不是很痛?」
一道蠱惑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男孩抑制不住地點頭。
「只要你咬下其中任何一個人的一塊肉,咽下去,」
那聲音溫潤和煦,繼續道,「我就讓它們停下。」
男孩渾身顫抖,幾次神志不清地張了張嘴,又猛地咬牙閉上。
他感覺身體裡的血已經越流越緩慢,只要再堅持一會,就能死了。
再堅持……一會……
「你不會是想撐到失血而亡吧?」
它笑道:「不行的,因為它們是我制出的幻覺,你的身體實際上沒受到任何損害。」
「同理,就算你吃了它們,也不是真的就吃了。」
「所以,好孩子,不要有負擔。」
………幻覺麼?
男孩萬念俱灰,脖子上又被扯下一大塊肉,他視線模糊,下意識伸手把那東西抓了起來。
爹……
他在心裡哭道,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受不了了,對不起,我真的……堅持不住了……
喀嚓。
喀嚓喀嚓。
「宮晉之」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男孩最終咬在自己的手腕上,一邊哭一邊發瘋般地撕扯下一塊肉,鮮血重新狂涌而出。
或許它們是幻覺。
可男孩不是。
他自己咬的傷口,都會是真的。
好痛。
沒關係。
好痛。
沒關係。
好痛。
沒關係。
憑著不斷的自我催眠,男孩表情麻木,將自己撕咬得鮮血淋漓。
「父子情深?」
它神情驟然冰冷下來,終於再無耐心,蹲在男孩的面前,五指瞬間刺入他的胸膛,穿透心臟,冷漠道:「真是,令人髮指。」
心臟頓時傳來撕裂的疼痛。
……總算,要死了。
男孩眼睫緩緩垂落,逐漸覆上毫無光彩的雙眼。
其實他不是很信詛咒之說,但是現在,他毫無辦法,只能以最惡毒的心聲向老天爺祈求。
他要詛咒眼前的這個東西。
他要它同自己一樣歷盡所有恐懼之事,肝腸寸斷,以他爹娘十倍……百倍……千倍之痛苦死去……
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住手!!!!!!!!!!」
忽然,宮忱聽到一聲無比尖銳的、悽厲的叫聲。
巷道出口,有人正瘋狂地往這裡奔跑,咚咚,咚咚咚。
頃刻間,面前那隻一貫從容不迫、以獵人自居的鬼消失不見了。
仿佛真的如宮忱詛咒那般,見到了什麼極其恐懼的畫面,落荒而逃。
是誰?
誰救了我?
不,不重要了……
意識下沉前的最後一刻,宮忱蜷著身體,用盡所剩無幾的力氣,將懷裡一動不動的兩個頭顱摟在一起。
劫後餘生並無半分喜悅。
他只知道,自此以後,他再也沒有阿爹阿娘了。
……
青光萬頃在眼前綻放,威力遠盛於當年,從宮忱周圍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