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賜安手指輕輕摩挲著腰上佩劍:「刺客出在春熙園,是我徐家失察在先,救你是應有之義,不必言謝。」
「可徐家是徐家,你是你……」
宮忱抬頭,想再客套一番,冷不防看見徐賜安眼裡一閃而過的厭惡,頓時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了。
「要走便走,再多說一句,我讓你只能從這爬出去。」徐賜安聲音微寒。
「…………」
就這樣,在段欽一路對徐賜安精神分裂的吐槽中,宮忱風風火火離開了徐家。
那道背影越來越小,徐賜安看著看著,想起五歲的自己,也是這樣站在原地,目送著那人遠去。
當時他說了「明天見」,但這次,他在心中釋然道:一筆勾銷。
八年來的執念,就如同曾經落在宮忱額上的那片雪花,被他不聲不響地抹去了。
徐賜安留人不成,自去同李南鳶認錯,李南鳶沒說什麼,他卻要求在房中禁足半月。
半月後,徐賜安境界又有提升,找到徐錦州,就自己結丹後遲遲未定的修行之道有了決斷。
「父親,我想選您的道。」
「你想好了?」
「我意已決。」
「好,」徐錦州肅然道,「從今天起,我會更加嚴格地教導你。你需記住兩點,第一,除了你、我和你娘,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修了無情道。」
「第二,修煉至大乘境之前,絕對不能動心。」
「孩兒謹記在心。」
徐賜安扣首,聲音冷冽堅定:「如有違背,後果自負。」
。
不能動心………後果自負………
這幾個字徘徊在腦海里,猶如一道可怕的魔咒,徐賜安猛然睜眼。
他將手掌抵在額頭,呼吸凌亂,逐漸讓自己冷靜下來。
怎麼事到如今還會夢到那時候?
後果自負,呵,他不早就自食其果了麼?
想起來了。
這裡是鬼界。
「宮忱呢?娘做了什麼?」
他低喃一聲,手往旁邊摸索片刻,空蕩蕩的,便迅速下床。
身體好像已經恢復了。從這一點來看,那顆丹藥裡面除了放了一些使人昏睡的成分,並沒有其他害處。
但還是不能鬆懈,得親眼看到宮忱無事才行。徐賜安推開門,剛走了兩步,忽的聽見一道低醇的聲音。
「師兄。」
徐賜安微微一愣,倚著二樓的雕花橫欄往下望去,只見一個紅衣男人站在樓下的涼亭邊,仰著臉叫他。
鬼界的光線有些陰暗,照在男人英俊蒼白的臉上,眼神卻很溫暖。
這是,穿著嫁衣的宮忱……
「師兄?」
直到又被叫了一聲,徐賜安才回過神來,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我聽到了,你,嗓子好了?」
「是啊,」宮忱低低笑了笑,「托師兄和師父的福………你等我一下。」
說完,男人就往閣樓里鑽,在木質的樓梯上發出越來越快的腳步聲。
噔噔噔。噔噔噔。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跳舞似的。
可等宮忱上來,二樓又沒人了。
「誒?」他四處望了望,最後在剛才自己站的那個涼亭邊上,同樣的位置,看見了紅色喜服的徐賜安。
「師兄,」他衝下面喊,「你怎麼就跑了,不是讓你等我一下嗎?」
「你太慢了。」
他的師兄壓根沒有意識到束著的頭髮是睡歪了的,靠在亭柱子上,自以為很冷酷地說:「我不喜歡等人。」
真是可愛。
看得宮忱立馬翻欄杆躍了下來,看似走得不緊不慢,一個眨眼就到了徐賜安面前,嘿嘿笑道:「師兄不等我也沒關係,我會自己追上來的。」
「你這傢伙,一直傻笑什麼?」徐賜安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師兄,這裡。」
宮忱忍著不讓嘴角上揚,又不敢靠他太近,只好指了指自己的頭,示意他頭髮亂了。
「果然是腦袋壞了。」徐賜安卻倏然變臉,上前一步,伸手去摸宮忱的頭,想看看是不是哪裡磕了道口子。
哈哈哈哈哈。
他發現了,徐賜安肯定沒睡醒,不然怎麼會這麼呆。
宮忱內心已經笑得不行了,肩膀顫抖,低著頭配合他看個夠,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徐賜安溫涼的手指不經意滑過了他的耳軟骨,從耳朵尖落到耳垂,一道電流瞬間從這裡竄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