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想,一邊挽著袖,在硯台上撒了幾滴水,咬著牙緊捏著墨錠研墨,緊接著又捻著毛筆筆身,輕輕沾了些墨水。
她看著那圖冊,一陣怪笑,在上圖塗抹了幾筆,這便將筆墨歸位,偷摸著離開了書房。
回到房間的付媛,心裡依舊一陣餘悸,卻虛掩著門,細心聽著院裡的動靜。她實在太好奇了,太想知道單閻被捉弄會不會生氣,慍怒時是什麼樣子。
單閻的腳步沉穩,像他示於人前的那般穩重,付媛只一聽便知那是單閻回來了。
只是不知為何他在院子裡駐足了一會兒,接著腳步又變得更是沉重,每一步都比從前要重了半分。
聽著他進了屋,門發出「吱呀」一聲,她便知他該看到她為這「好夫君」準備的驚喜了。
可誰知她在門口左右踱步,愣是沒聽出個聲響來。那便奇怪了,任誰看了那圖都會生氣,怎就單閻不會?這夫君性子好生怪異。
她躲在門後,掖了半角門偷看,卻沒見人影。既然單閻不在門口守著嚇她,那她也放心地將門拉開。
誰知她剛拉開門,便撞上男人厚實的胸脯,只一瞬,臉便是燒熟了一般,也不知是嚇得,還是做賊心虛。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偷看?」看著付媛那怯生生的模樣,單閻更是氣得笑出聲。他拉著付媛的袖子讓她站到屋外,緊接著他便進了屋模仿付媛方才的動作。
他不做倒還好,這一做,倒顯得她這一問太傻了。
畢竟那屋裡掌了燈,哪怕是蹲在門後,屋外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她這一番動作在單閻眼裡本就是掩耳盜鈴,如今鈴響了,她遭抓了,居然還問為何?這夫人當真是...
單閻一邊苦笑,一邊伸手摸她腦袋,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叫她險些窒息。抱夠了,這才肯鬆手,將袖中畫冊展在付媛面前,「這王八,畫得倒像夫人一樣惹人愛。」
「?」付媛蹙了蹙眉,滿腹狐疑地蔑了他一眼,「你瘋了?」隨之又忍不住將單閻的話仔細品味了番,這才回味過來,「你說我是王八??」
單閻雖嘴欠,可該哄還是得哄,就著付媛的臉便是一陣親,臨了還不忘替她擦拭臉上的唾沫星子,「沒有的事兒,為夫是夸夫人跟王八圖一樣可愛。」
「...」任由單閻萬般解釋,付媛耳朵里也只聽得見「夫人和王八一樣」,握著拳便要往他臉上招呼。
看著自家夫人那拳頭,單閻也知這一時半會也是回不去收拾殘局了,倒是可惜了這熬了幾宿的圖冊。
所幸他做事還算利索,這圖冊是先前便令畫師畫下的,他也只是銜接了兩浙與淮陽東路的水域航運,並未完全整理妥當。
比起自家夫人為圖冊吃醋這點驚喜來說,多熬上那麼幾宿也是值得的。
單閻一溜煙地竄到門邊,將門掩上,緊接著便又動了逗娘子的心思。這嬌娘當真叫他憐惜,只不過一夜未共眠,便迫不及待地上書房來尋。
他原以為,叫付媛這樣不諳情事的木頭開竅還要些時候呢,如今想想,似乎也能開始為孩兒取個吉利名字了。「長樂永康」這樣帶著希冀意味的字眼不錯,就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到底是孩子知道疼娘,哪怕還沒出生,便知道叫爹站著好生挨娘一頓打。單閻這一分心,便沒來得及躲掉付媛的拳頭,叫她直衝沖地捶到臉上。果不其然,單閻的臉上一片青紫。
付媛原想著,這下單閻也該知道老實些,莫要惹怒她了。誰知他竟又巴巴地抓著她的手,用痛處反覆蹭她手背,坐到一旁緊縮眉頭抬頭望她,「夫人這樣對為夫,叫為夫好心寒。為夫真有這樣惹人厭嗎?」
她雖盡力下壓著嘴角,卻還是瞥向別處,故意「嗯」了聲。她心中的悶氣早在畫完那副王八圖後便消失殆盡了,如今這單閻打也打了,她肚量才沒那么小。
可消氣歸消氣,她倒是很享受單閻這般粘著她的感覺。
此時此刻她好像不再是那個任人打罵,諸事顧忌,做什麼都要在乎臉面的富家小姐;
更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由著付老爺主宰她生死的付媛;
她如今僅僅就只是,大宋三品漕司單閻的單夫人。
單閻不會罵她,更不會打她,就算她這般激怒,他也只是來房門前一逞口舌之快罷。
如今想來,嫁給單閻倒是個不錯的選擇,這若是換作了在付家,也就沒了這般安逸。
她垂著眸看著面前俊朗的夫婿,他明亮而深邃的眼眸在燭光下襯得甚是矚目。倘若他並非住在隔壁,近水樓台先得月,想必如今的單夫人也非她付媛了。
只不過一牆之隔,卻有著天差地別的待遇,怪哉。
付媛身下的男人看見她緊盯自己出神,心裡更是一陣小鹿亂撞,撞得他口乾舌燥,撞得他胸口一陣悸動。
他起身摟過付媛的腰,偌大的手緊貼著她腰窩。他緊攥著她似藕般的手臂,將她壓到在身下,桌上硯台的墨汁只一瞬便滲透了她單薄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