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愣愣地聽著,不能言語。
「這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他,我想的是,如果我能活到他30歲,那就等到那一年把財產交給他。可惜啊,五年前我重病,叫他回國,交代後事時把你託付給他,說是星允的意思,事後我回聽律師的錄音,我說的語焉不詳,可是他多聰明啊,還是猜到了。」
「他回國後沒有立刻出現在你面前,只在背後照顧,我以為他是聽進去了我的話,按星允的意思照顧你,一直到去年底你們走到一起。茉茉,我看得出,結婚的時候你是喜歡他的,對嗎?後來他跟我提到遺囑,我才鬆了口。」
「可他還是太急了,才讓他舅舅發現。再後來你知道遺囑的事情後,我叫他回家,簽下了離婚協議。再後來他跟我說他後悔了,看著你們兩個和好,我也就沒再說什麼。」
大概是已經經歷過太多痛苦,姜茉坐在一旁聽這些時,心裡面已經沒有什麼波瀾。
靳老爺子嘆了口氣,語氣滄桑,「行簡要我一定要把事情經過和你講清楚,不能有絲毫隱瞞,他的錯他全部認下來。還讓我跟你說,不要怪星允,不要懷疑星允對你的疼愛,這個世界上是有人全心全意別無所求地對你好的。」
姜茉吸了吸鼻子,眼眸上終於漫上一層淚。
「祁靜雲善妒,排外,你不是她所生,她不會真心待你,姜商元又是個撐不住事的,遇事只想自保,事後才會想補救,他想一碗水端平,實則碗裡的水灑了個乾淨,他誰都對不起。星允太知道這些了。你在姜家無人可靠,我年紀大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撒手人寰,星允能放心的人只有行簡,她也猜到她走後行簡只會有仇恨,所以才會兵行險招。沒想到,我們兩個再怎麼算,還是錯了。」
「茉茉啊,你靳阿姨的出發點是好的,我按她的意思,在你長大一些安排了你媽媽的師姐,就是你現在的老師李南橋來教你——」
姜茉猛地轉頭,看向靳老爺子,眼角的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靳老爺子笑笑,抽了一張紙遞給她。
「我們都希望你將來不用依附於姜家,能有立足的本領,就算和行簡沒有緣分,這一份本領不能讓你大富大貴,也能保你安然無虞衣食無憂。」
*^*
整座城市沉浸在霓虹燈光中時,靳老爺子回到老宅。
最後一層院子黑著,屋裡不見一絲燈光。他推門進去,借著月色看向仰躺在沙發上的人,輕輕嘆了口氣。
正準備出去時,沙發上的人坐起來,喊了聲外公,聲線沙啞地問:「她現在怎麼樣?」
「哭了一路,算是解開你媽媽那層心結了。」
室內陷入沉默,很久後靳行簡應一聲,「那就好。」
他頹廢地靠回沙發里,像是不知道說什麼,又重複一次,「那就好。」
向來無所不能的外孫像是被打垮一樣,頹廢得不成樣子,靳老爺子心里不是滋味,「讓廚房給你做點吃的送過來,你這陣子就住在我這兒吧。」
「不了,」靳行簡起身,身上的西服比昨天又皺了幾分,連續兩天沒進食讓他胃部空得發疼,「我回家。」
「還回去做什麼?!」
「我去看看她留了什麼給我。」
靳行簡拿起車鑰匙,很快消失在院門外。
靳老爺子恨恨嘆了聲,喊張伯去打電話,語氣慍怒,「把靳君景靳麟宇給我叫過來!」
到達天樾時,已經完全入夜,沒有邊牧搖著尾巴相迎,Mo插在靳行簡進門時喵喵叫著蹭過來,又朝他身後看,見再沒有其他人,忙跟上靳行簡腳步。
廚房傳來一點動靜,在靳行簡淡淡瞥過去時止了聲。
三天兩夜沒睡的男人情緒低沉,青色胡茬完全沒有為他的容貌減分,只是嘴唇乾裂,再加上唇上明顯的咬痕,為他的面容增加了幾分戾氣。
兩位阿姨互相小動作推搡著對方怯怯不敢言,靳行簡準備收回視線時,一位阿姨大著膽子問:「是太太那天做好的菜,在冰箱裡放了兩天了,已經……」
阿姨看向靳行簡陰鬱的臉色沒敢再說。
「熱一下。」靳行簡喉結滾動,「一會兒我下來。」
兩位阿姨面面相覷,最後什麼都沒說,轉身去熱飯。
家裡的布置和之前沒有區別,Jan房間門口的交流按鈕還在,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一隻黑白色邊牧從房間衝出來,賣乖地踩在「媽媽」上,或者調皮地踩出「爸爸」「臭」,再逃也似的跑開。
衣帽間中他買的所有衣服都在,粉鑽在,祖母綠手鐲也在。
臥室中還是熟悉的馨香,兩隻枕頭整齊地擺在床頭,中間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狐狸玩偶,靳行簡眼眶發酸,眼尾很快紅了一片,他顫著手指拿過狐狸,打開開關後調大音量,「咚、咚」的心跳聲響起。
他給她的一切,她都沒有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