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道玄的好勝心被激起,頭腦又冷靜,當即也微微笑著回答:「我知道幾位大人的戒心從何而起,因我本是外戚,史書列傳,只有五個手指頭數得出的外戚算名臣英烈,其餘都是亂臣賊子。想來幾位學富五車的大人熟讀經史,對此戒之慎之,這都是為國所量,忠心彪炳,我若不曉得這般賢良忠厚大人們的殫精竭慮,哪有臉面在聖上面前以娘舅自居?」
面對率先挑釁卻又率先退一步講話的人,最好的辦法從來不是乘勝追擊,而是跟著他一道後退。
梅硯山連忙擺手道:「這是什麼話!國舅大人,就算幾個老頑固對你有所戒備,那知曉你竟預備讀書科舉後,無不欽佩有嘉。我家裡也有幾個不成器的晚輩,那是怎麼都不肯讀書,只想仗著恩蔭謀差事,國舅你能如此上進,焉知不是先帝庇佑聖上?」
梅硯山說話並不怎麼掉書袋,尋常語氣說熨帖的尋常絮語,聽得人舒服又不煩悶。梁道玄看他客氣,也不見外,笑道:「總不好做舅舅的不好好讀書,如若將來太后教導聖上,聖上再一句『你怎麼不去管舅舅上進』,堵得太后沒話說,我這才是千古罪人了。」
二人相視而笑。
此時若有旁人經過,必然是以為是祖孫二人亦或忘年之交在此笑談,氣氛融洽,風輕雲淡,好不親厚。
「國舅大人不計較,我就放心了。」梅宰執笑著說,「聖上開蒙進學之事,我們幾個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先找兩位耐心的老臣,必然是先帝曾器重的,為聖上讀一讀講一講實錄里好理解易讀懂的聖訓,至於開課讀書,先緩一緩,沒得讓聖上勞累,耽誤龍體康健。我們也是太心急了,生怕有負先帝所託,國舅還請寬慰寬慰太后。」
「梅宰執,我那日也是順口一談,說到底,我尚無官身,如何談論此等要事?唯獨家事上可以開一開腔,此事還得和太后商議,我實在不便言語。」
沒想到吧,我大學體育選修,選得是太極拳。
梁道玄心道。
梅硯山倒也沒有半點不快,擺手含笑,仿佛是怪自己說多了:「好說好說,這事兒就不提了!還有一事,我替許黎邕許侍郎也道個歉,他那日心急,又是邊關戰事,安排都妥當才入宮,又怕打擾聖上家宴,左思右想,耽誤了時辰,卻決計不是存心怠慢。這事國舅也請多擔待了。」
「那天我不過是玩笑兩句,可千萬不要讓許侍郎放在心上。」梁道玄其實想說的是:我小孩子不懂事陰陽怪氣他玩兒的。可這樣說就不占理了。
然而,重要的第三件事,梅硯山卻並沒有說。關於陳老學士,關於邵學士,關於此次恩科省試,他未言及一字,又去講太后的辛苦,先帝的遺詔,老臣的體恤與聖上的聰穎。
這很值得玩味,頗有一種:與我有關的事我認,但與我無關的,我可不想沾染。
說完了所有人,梅硯山的話卻繞到了洛王處:「國舅,你與洛王殿下都是年輕人,話能投機,若是遇見他,且要提醒,政事堂的差事要緊,輔政王還需按時到,國之大事,社稷之政,萬不可有誤。」
這般殫精竭慮的老臣絮語,仿佛一切重擔都壓在他身上,梁道玄倒是想說,早不讓洛王姜熙去熟悉工作,現在好了,到了人家的回合,誰又是沒有脾氣的呢?洛王姜熙雖表面好玩樂嬉笑,說白了就是沒多大正形,但絕不是膏梁紈絝,怎會不知輕重?
其中有什麼原因,梁道玄並未打算問,因還沒到他該出山的時刻,此時最應當做的,還是打好太極的拳法,嘴上說遇見一定,可限制條件卻加了許多。
這樣一來,梅硯山也只是笑,溫和轉了話題道:「威宗真乃聖明燭照之主。當初未免再現前朝皇祚劇亂,非同母所生的皇子,各有其外家支持,爭權奪勢,好不慘烈啊……不過確實委屈了洛王殿下,小小年紀便要出鎮封地。」
「梅宰執,我雖史書讀得少,但這幾日師傅嚴苛,我也點燈熬油看了一些。正巧讀到隋文帝與獨孤皇后共育五子,五位皇子同父同母,誰知最後也受死於親兄弟之手。當真教人醍醐有覺。」
梁道玄裝作沒聽懂話中的深意,只作史學學術探討,將話丟了回去。
梅硯山靜靜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再笑時依舊慈祥:「國舅,一年之後,你若不能高中,那你的恩蔭,我親自去向太后討要。」
「那,晚輩就借梅宰執吉言了。」梁道玄笑意春風,頷首以示恭敬。
二人話別後,梅硯山看著他騎馬而去的背影,笑始終未褪,他目不斜視問身後年老僕從:「老吳,你是見過他爹的,你覺得是個什麼樣的人。」
被喚作老吳的僕從畢恭畢敬回答:「負心皆是讀書人。菩薩好貌,蛇蠍心腸。」=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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