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不單單是個養魚場,它還是月亮灣大隊社員來往縣城的水上交通通道。
邱爺爺有兩子。
當年鬼子大掃蕩,大兒子邱家棟是帶領縣學生抗日的主力軍;48年跟家裡斷了聯繫,生死不知。
小兒子邱家梁不但在解放初帶領部隊進山剿匪、捉匪首,立有首功;1960年更是因為救人犧牲在山火里。
根正苗紅!
邱老實遇到邱爺爺這個大隊長,也要退避一二。
有邱爺爺壓著,漁船歸在大隊,交由孤寡的王老漢看守,成了來往縣城的交通工具。
湖岸邊,棧橋旁,清碧的湖水打著一根根木樁樁,月亮灣大隊來往縣城和月湖寨的漁船就停泊在那裡,由粗粗的麻繩栓在木樁上。
褚辰支好自行車,提著包裹幾步上了船,湖水蕩漾,小船隨著水的浮力,起浮擺動。
自行車、鋪蓋卷一一搬上船,沈瑜之解開木樁上的船繩,挽著繩子跳上船。
褚辰划起漿,漁船離岸,碧波蕩漾,魚躍其間,白鷺展翅;遠處群峰聳翠,挺拔秀麗,暮色四垂,霧繞山轉;對岸野花芬芳,林木蔥鬱,田圍寨繞,炊煙裊裊。
這般秀美別致的景色,知青們初到山寨,無不被深深地吸引,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日復一日辛苦的勞作……誰不後悔?
後悔下鄉,後悔來這兒……
回城——成了執念!
暮色壓頭,天色已經灰暗下來。
岸旁長著包穀的坡土,栽著秧的田頭,均是黃澄澄一片急待收割。
半山的月湖寨,婦人叫嚷孩子歸家吃飯的聲音,伴著鴨叫犬吠遠遠傳了過來。
剛撈了一網,正整理著尼龍絲漁網的王老漢,抬頭瞅見隨船歸來的幾人,招呼道:「褚主任下班回來了。」
褚辰應了聲,划船靠近棧橋。
「王大爺捕魚呢,撈到了嗎?」船一靠近,沈瑜之便提著包裹踏上了橋板。
張念秋緊隨其後,拎著自己的行李和兩袋包子跟著下船。
王老漢揉揉眼,「哦,是沈知青、念秋啊。」
「王大爺。」張念秋喚了聲,放下東西,接過船繩,幫忙系在岸邊的木樁上。
沈瑜之將包裹放在草地上,去接褚辰扛在肩上的自行車。
包子放在車簍里,其他捆在自行車后座上,三人跟王老漢告別,往寨子裡走去。
「哎,褚主任,」王老漢放下魚網,提起魚桶追在幾人身後道,「鲶魚捉的多,你拿回去一條,切把酸菜擱上兩勺辣醬一燉,那個香啊,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褚辰回頭往桶里看,去年邱老實下台,月湖重新開始養魚,魚兒都不大,桶里最大的那條有十幾斤,是野生魚。
王老漢扣著腮遞給他。
褚辰擺手,要了一條兩斤重的岩花魚,是月湖特產,鱗片銀白,魚尾帶了一抹紅,肉質鮮美,適合在粗瓷瓦缽里用花雕,配著咸五花、菌子、野蒜一起燉。
王老漢放下桶,扯了幾根青草,從岩花魚兩腮穿過,給褚辰掛在車把上,「行了,快回去吧,昭昭下午跑來捉泥鰍,被條水蛇咬了。」
「啊——」張念秋驚呼,「咬哪了?」
褚辰給他拿包子的手一頓,臉色冷肅了幾分:「嚴重嗎?」
「不礙事,小腿肚上留了倆牙印,擦擦藥,過幾天就好了。」
小丫頭肉嫩,還不得哭死!
王老漢想到當時的情景,樂道:「小踏雪一腳把蛇頭踩扁當場給她報了仇,小丫頭剛嚎兩嗓又樂了,高高興興地拖著蛇回去了,說要媽媽給她燉蛇羹吃。」
沈瑜之:「……」
張念秋:「……」
第10章 被蛇咬
幾人匆匆忙忙趕回寨,隔著一塊塊山石壘起的院壩牆,就見小丫頭坐在藤桌旁的竹椅上,捧著碗美滋滋地吃著什麼。
「昭昭——」張念秋從沈瑜之自行車前槓上跳下來,身子一彎,從他腋下鑽出,拔腿就往院壩里跑。
「小姨——」昭昭雙眸一亮,從椅子上出溜一下滑到地上,踮著左腳,跌跌撞撞迎上來。
「哎喲小姨的大寶貝,快讓小姨看看咬哪了。」張念秋一把抱起小丫頭,撩起小裙子查看。
早晚溫差大,綠色金絲絨長袖連衣裙外套了件白線衫,雙腳穿了長筒襪,左腿有傷,手織的薄線襪堆積在腳腕處,昭昭抬起小腳腳,指著包了紗布的小腿肚給她看:「媽媽給我敷了草藥,冰涼涼的,不疼了。」說罷,從碗裡捏了段蛇骨塞她嘴裡,「香吧,媽媽把肉撕下來做羹了,骨頭在炭火上烤了烤,撒了椒鹽,又酥又脆,老好吃啦。」
再好吃它也是骨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