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辰看向從她舅肩頭探頭望來的閨女,「還不過來吃飯,火車上可沒有餃子給你吃。」
昭昭那張臉,瞬間綻放開了,眉開眼笑地拍拍她舅的肩,歡呼道:「快,大舅,咱吃餃子去。」
「好。」
幾人吃飯,宗敏和張念秋抱著棉被、毛氈準備下樓,剛一出門,張成文回來了,接過東西,站在門邊,問褚辰:「今兒走是吧?」
褚辰點頭:「我阿奶高燒燒成了肺炎,老人年紀大了,病的又急,我擔心……」
時間緊,張成文直接打斷他道:「你二姐跟你們一起回去吧,我找戰友幫忙重新給你們定了三張臥鋪,晚上8點的車。從咱縣裡開車到昆明,最少要七個小時,趕緊吃,吃完,我和思銘一起送你們過去。」
宗敏一聽,忙拉了念秋進屋,給張成文包餃子,方才包的那點,只夠褚辰他們一人一碗墊墊胃的。
吃完飯,幾人去縣醫院接褚韻和俞佳佳。
俞佳佳早上提前過來了,拿著邱嘉樹寫好的介紹信,找張豐羽開病例,去知青辦辦理病退。
本也約好了,下午一起坐車到昆明,今晚在昆明火車站旁邊的招等所住一晚,明天坐火車回滬上。
現在褚辰他們坐車的時間改了,俞佳佳還沒買票,正好,到了昆明褚辰可以少退一張票。
采采待在奶奶懷裡,眼看著媽媽、昭昭、舅媽和四舅一個個上車要走,突然就急了,掙扎著下來,奔到車邊,仰著小腦袋聲聲喚道:「四舅、四舅,媽媽、媽媽,別丟下采采,嗚……別丟下采采……」
褚韻的眼淚立馬跟著下來了,撲到車幫前,探身去夠閨女:「采采、采采……」
邱秋看向孫大娘,試探道:「大娘,要不……」
孫大娘二話沒說,抱起采采遞了上去,褚辰看他二姐沒反應過來,忙上前接過采采,「大娘,采采先隨我們去滬上,哪天您想她了,打個電話,我親自將她給您送回來。」
孫大娘沖他擺擺手:「你上學忙著哩,不用老操心這些。回頭等建國好了,我和他爸帶著火腿、臘肉去看你們。」
褚韻雙手一撐車幫,飛身跳了下來,一把抱住孫大娘,又哭又笑道:「娘,謝謝您,我有沒有說過,我從來沒有後悔嫁給孫建國,因為您和阿爸給了我所有的愛。還有,這些年您錯怪建國了,不是他不讓我和采採去隨軍,而是我捨不得您和阿爸……」
孫大娘氣得要捶她,和著這麼多年她白擔心啦!
褚韻急忙鬆開抱著她的手,跳開,隨之抹了把臉上的淚,笑道:「我可沒想瞞您,您要怪就怪建國吧,是他不讓我說的,他嫌他的魅力大不過您們二老、丟人!」
「兔崽子!兩個兔崽子!」話落,孫大娘目光掃過褚辰懷裡的孫女,忍不住笑罵道:「一窩子兔崽子,一個比一個淘,老娘也不知哪輩子作了孽,得了你們這麼一窩氣人的子孫。」
褚韻笑著在孫大娘的笑罵聲中爬上車,探身朝下揮手道:「娘,我們走了,幫我跟爸和建國說一聲,等我們安頓好,就給你們寫信。」
車子啟動,孫大娘忍不住在後面緊跟了幾步,大聲嚷道:「路上小心,邱秋懷著身孕,上下車護著點,還有孩子,看好了,牽著別鬆手……」
褚韻將采采和昭昭攬在懷裡,抖開被子,裹嚴了,揚聲回道:「知道了,您快回去吧。」
張思銘剛入伍那會兒,在部隊汽車班待過兩年半,他開車,又快又穩。張成文也是老司機,他是邱秋大伯邱家棟縣學的同學,當年鬼子大掃蕩,兩人帶著全校師生躲避、反擊,繳獲的第一輛車,是輛邊三輪式的摩托車,半日的功夫,二人開的一個比一個溜。
坐在後車斗里,跟褚辰、昭昭他們說起這段過往,張成文言語裡充滿了感概:「那年我多大,16歲,家棟哥比我大兩歲,18。鬼子開著軍卡、邊三輪摩托,扛著三八式步槍、迫擊炮來了,我們手裡有什麼,鋤頭、鐮刀都是有數的。幸好啊,家棟哥愛看書,愛讀報,主席在1938年5月撰寫並發表的《論持久戰》和《論游擊戰》,他更是背得滾瓜爛熟。當時主席的主題思想是,主力部隊和敵軍進行大會戰肯定會會輸,為什麼?實力相差懸殊啊。」
「要想快速結束戰爭,必需分散兵力,化整為零,游擊作戰。咱們貴州什麼最多,」張成文似想到了什麼,眼里都是笑意,「山多,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