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出院了,」褚辰說著,掏出兩張五毛的鈔票,分別遞給了大花和三花,「你先帶她倆上去,我去趟向家。」
「我跟你一起。」老三把禮物塞給大花,先褚辰一步朝向家走道,「向家好婆在嗎?」
在呢,老太太應了聲,招呼道:「來、來,坐。」
向家住在一樓客堂間,十幾平,住著一家八口。
為了生活方便,一間大屋用五夾板分隔成了三小間,每間有個五六平,老倆口帶著小閨女住一間,大兒子兩口子帶著孫女住一間,另一間給了回城的倆孫子。
狹小的生活空間讓生活也變得仔細起來,老太太沒工作,小閨女的工作讓給回城的大孫子了,平時在家,母女倆燈也不捨得開,就那麼摸索著做個手工,掙上三五個銅鈿補帖一下家用。
向小姑立春那天出生的,向家老兩口沒什麼文化,直接給閨女取名叫立春。
向立春為人比較內向,看到進屋的兄弟倆,笑笑,起身便要往另一間屋裡避去。
「欸欸,覅走呀,阿拉兄弟幾個跑過來,就是特為來謝儂呀,前幾日多虧儂背老阿太去醫院。」老三說著,朝站在門口的向立春深深鞠了一躬,「老四,快點拿謝禮撥立春娘娘。」
褚辰將禮物遞給向家好婆,另掏出一個紅封遞給向立春:「回來幾日了,一直想親自來謝謝儂,好不容易今朝騰出功夫來了,希望儂覅介意。」
「我,我覅。」向立春後退著連連擺手。
老三一把從褚辰手裡奪過,直接往向立春手裡一塞:「阿拉屋裡老四有錢額,儂跟伊客氣啥啦。再講,儂救額可是阿拉屋裡老阿太一條性命呀,勿要說一張鈔票了,就算是全部家當,伊也捨得額,快點拿好伐。」
向立春還要拒絕,她姆媽笑道:「拿好伐,伊拉兄弟倆額一片孝心呀。」
老三點頭附和:「對對,儂勿接,往後阿拉屋裡老阿太再有啥事體,鄰居們還幫伐啦?搿榜樣儂要做起唻。」
話到這兒了,向立春不好再拒絕,吶吶接了,轉身抓了把糖給三花。
老三一把全裝進自己口袋裡了,惹得三花嘴一撇,差點沒哭出聲來。
褚辰瞪他三哥一眼,伸手從老三兜里掏出一顆,剛要剝開,又被老三一把奪去了,「哪能整顆餵呢,她這么小,噎住咋辦。」說著剝了糖紙,張嘴咬去大半,給三花留了指甲蓋三分之一那麼大一點,塞進嘴裡,嘗到甜頭,孩子也不哭了。
老三得意地朝褚辰抬了抬下巴:「看,好哄吧!」
褚辰扭頭沒再理他,轉頭跟向家好婆聊了起來。
說了會兒話,眼看母女倆糊紙盒的動作不曾停過片刻,褚辰便和老三一起告辭出了向家。
「四叔!」樓梯上的燈拉滅了,一樓黑乎乎的,二花不知從哪蹦了出來,一隻手伸到褚辰面前,「大姐、小妹都有五毛錢,我的呢?」
褚辰把錢放到她手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褚二花,四歲。」
「二、二花?!」褚辰以為自己聽錯了,幾步過去拉亮樓梯間的燈,看向老三懷裡的小姑娘,「她呢,叫什麼?」
「三花,」老三嘻笑道,「我取的,好聽吧?哈哈,老大我原是想取『一花』的,我岳父說『一』太大了,怕孩子壓不住。我就將『一』改成了『大』,叫大花,然後是二花、三花哈哈……不是有句話嘛,大俗即是大雅。」
第34章 尿床(修了上海話)……
什麼大俗即是大雅,褚辰還能不了解三哥,上學書沒讀幾本,光跟人干架了,等到運動一來,學校里搞大串聯,跑得最快的是他,鬧得最歡的也是他。
初中讀了一年,混了兩年,畢業證一拿到手,鋪蓋卷一背,申請下鄉了。
讓他給孩子起名,那是為難他。
他認的字,怕是還沒有昭昭背的《醫學三字經》《藥性賦》《湯頭歌》《針穴經》字數多。
「見到爹爹了嗎?」褚辰問老三。
「見了。一到家,放下行李,我就抱著三花,帶著你三嫂、大花和二花去圖書館瞧老頭子。嘖,幾年不見,跟換了個人似的,死氣沉沉的,沒點活力。」
農場幾年,哪可能沒點變化呢。
「唉,」老三撞了撞四弟,小聲詢問道:「你說我接老頭子的班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