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風有點大,霜絮的目光也隨著風的方向,看到了那個消失十幾年的人。
秦硯看百曉生有點不對勁,剛剛還一直在他耳邊說個不停,現在就跟被抽了靈魂一樣,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給葉親檢查的女子,秦硯大概猜到,之前百曉生說虧欠的那個人應該就是這個女子了。
「不上前看看嗎?」秦硯將百曉生之前揶揄他的話又還給了百曉生。
霜絮看到百曉生後,雖然有點遠,雖然他們很多年沒見,但她不會認錯。
葉親也看到了霜絮的不對勁,他費勁轉動輪椅,轉身的那一剎那,心臟像要衝破胸腔,秦硯,就站在他的身後。
他站在那裡,一直在看著他。
葉親怎麼也想不到,秦硯竟然來到了北境,是來找他的嗎?隨後葉親又覺得,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在這裡,秦硯才會出現在這裡,可是,他為什麼還來找他啊?為什麼?自己離開的時候,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自己這樣,為什麼還來找他?
葉親內心既歡喜又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在看到秦硯的那一瞬間,偽裝的堅強又軟了下來。
伊錦看著自己姑姑有點不對勁,誰知一回頭看到自己的好朋友葉親也有點不對勁,她知道她的姑姑心裡一直有個人,只是這麼多年,他們又相遇了。
命運的饋贈確實讓人歡喜,只是,葉親為何盯著那個少年?他們認識?伊錦看葉親的神色,心想,應該不止是認識的關係,她突然想到葉親經常坐在輪椅上盯著一個方向望,那是京城的方向,那個少年也是來自京城嗎?
伊錦再看葉親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之前自己一直看不懂,原來是那雙憂鬱眼神的背後,藏著對那人的滿眼眷戀,原來,他經常看著京城方向是因為那裡有等他的人。
而那人來了,是來帶他回京城的嗎?
最讓伊錦驚訝的是自己的姑姑,家裡一直催促她成親,姑姑一直以自由慣了,以不想被拘束為由,拒絕了所有給她說親的人,伊錦看著姑姑與百曉生離開的背影,原來,這麼多年,姑姑不是嚮往自由,而是她的自由早已被固住了,她心裡一直住著一個人,這個人占滿了她的整顆心,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姑姑的自由就是那個男人,只有見到了,姑姑才得到真正的自由。
伊錦覺得自己多餘,乾脆騎上自己的馬,回了烏塔部落,剩下的時間她相信,兩個久別重逢的人一定會有很多很多話想說。
葉親與秦硯相對,面前的人已經兩年未見了,葉親看著秦硯的眼睛,裡面有太多的感情,可越是這樣,葉親越害怕,他壓著自己的腿,除了一開始有點知覺外,後面又是一潭死水,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重新站起來的一天。
葉親一直在等霜絮說的,等一個契機,可是這種機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出現?若是一直等不到呢,等不到他就永遠站不起來。
葉親移開眼,還是不要再看秦硯的眼睛了,看多了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再次陷進去,自己一個殘廢,又能給秦硯帶來什麼?不但幫不了他,反而還會拖累他。
兩人沉默很久,許久未見,本該有很多話要說的,最後還是葉親打破沉默,「秦硯,你怎麼來北境了?山高路遠,來這裡受罪。」
秦硯沒有回答葉親的話,他上前扶上葉親的輪椅,「你住哪?我帶你回去。」
葉親低頭,「就在前面沒多遠,我現在這樣的身體能走哪去,不過是個殘廢而已。」
秦硯扶著輪椅的手微微用力,聽到葉親說自己殘廢,秦硯很難過,他不知道葉親那麼明艷的人是怎樣說出這樣貶低自己的話,又說了多少次才能如此平靜。
他想起兩人在桃源村時,葉親也是腿受傷了,那時候他說,自己若是殘廢了,就沒人喜歡他了,他那麼丰神俊朗的人變成殘疾,不如殺了他。
如今兩年了,葉親坐在輪椅上兩年,會不會每天都在想這樣的事,秦硯不敢想,害怕想。
秦硯推著輪椅回葉親的氈房,「不要胡思亂想,你的腿總有治好的一天,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