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予諍借玩笑表達著真心,估摸著文宸這次來還有提他去副總候選人的事,仔細想想,要不是手裡還有個盛城的爛攤子,方予諍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經跑了,他在這份工作上的心思,早就被研磨得所剩無幾。
而看在柏原眼裡,他只覺得方予諍的自我修復能力驚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僅僅是看著馬上又投入工作的方予諍,柏原絕不會相信那些「不想上班」的對話真的發生過。
隔天,方予諍一行人帶著來之不易的技改方案去盛城和他們的高層開會,會議長桌兩邊的人都嚴陣以待。
褚言解讀完新方案並演示完畢後,盛城的人一時陷入沉默。
許久,盛城的財務總監沉沉笑道:「賀總在給我們出難題啊。」
她看看左右同樣眉頭緊鎖的同僚,補充了一句:「開口就是這個數,完全不考慮我們的實際情況嗎。」
褚言笑了笑:「我們有完整的預算過程,已經竭力壓縮成本了。」
其實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追加這兩千四百萬的技改費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否則光是土地成本、前期投資,再加上給施工方、預招商客戶的違約賠償,就已經是幾個億。
同時還將面臨著被追回示範項目補貼的風險,更有可能導致銀行抽貸,商譽減值,那樣損失就難以估量,盛城註定會元氣大傷。
加上他們只有不到六個月的時間,糾結的餘地其實並不多。
方予諍私下了解過他們的對賭協議,如果技改的效果未達預期,懲罰性條款一旦觸發,盛城還是要面對股權稀釋和高額賠償。之所以這麼猶豫,說到底就是信不過方案,加上自己又在,褚言的話顯得份量不夠罷了。
「有疑問很正常,現在都可以提出來,」方予諍開口解圍,「我這次來,也是為了讓大家吃顆定心丸。」
盛城的董事長點點頭:「方總既然發話了,我們就來細緻探討一下。」
這一探討,就是整整一個下午,褚言解答了大部分的框架問題,對面始終是將信將疑。
還好危急時刻,方予諍像個戰神一樣站了出來,應對起盛城對各個細節的轟炸質詢。
在此之前,柏原甚至都不知道方予諍原來對項目的了解深入到這種程度,包括怎麼保障技術落地,最大程度地降低跨國技改給盛城帶來的風險,乃至如何應對政策的變化、銀行貸款和補貼的方案,全部都考慮到了,他的專業程度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柏原配合著方予諍,將自己提前做好的案例發下去給盛城做對照,又一次覺得自己的老闆簡直就帥得發瘋。
雙方到最後都緩和了表情,連董事長都一改嚴肅,讚賞地笑道:「方總解答得這麼到位,可見也是親力親為,為我們用心出力。」方予諍像個凱旋的將軍,不吝於展示他的桂冠:「盛城信任我們,當然不能辜負。」
這個數目必須要謹慎決策,對方接著說:「我們內部晚上討論討論,辛苦賀總明天上午再來一趟,如你所說,即使你們反應迅速,時間也不多了。」
褚言笑道:「是我們應該做的。」
方予諍已經有了八成把握,便站起來和董事長握手:「有問題您這邊可以隨時聯繫。」
收拾好東西一回頭,發現柏原正出神地看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
方予諍連聲音都有點啞了,用鋼筆輕輕點了點柏原的額頭:「回去了。」
與送客的人員告別,在門口等車從地庫上來的空檔,褚言幾個人在一旁商量晚上吃什麼,還要拉著柏原一起去,柏原一邊答應著,一邊問方予諍:「老闆,立石當時就是這麼出的事嗎?」
方予諍不置可否:「立石的情況比這複雜得多,牽扯的不光是項目本身,沒有太多可比性。」柏原點頭,車到了,他幫方予諍開門。
正在方予諍準備上車的時候,身後的玻璃門往兩側大開,一群男男女女喧鬧著,簇擁著一個年輕男人從裡面走出來,柏原本來沒當回事,沒想到為首的那個男人突然驚訝地叫住他:「柏原?」
柏原茫然地回頭,一看到那張臉,高中時代與其痛打一架的畫面立刻浮了上來,心情就不太愉快,但他出來工作久了,不能說多麼地城府深沉,至少七情不會上臉,因此也就是假裝驚喜地回應:「聿遠,好久不見啊。」
見方予諍用目光詢問,柏原忙介紹:「這是我高中同學,沈聿遠。」
他剛要再介紹方予諍,沈聿遠極沒禮貌地打斷他:「哇,他們在群里說的時候我還不信,」一邊嚷嚷一邊對著周圍好奇打量柏原的同伴嗤笑,「原來你現在真的在給人當秘書呢?」
此時正值下班高峰,金融中心最金碧輝煌的寫字樓外人流如織,沈聿遠的聲量引人側目,他還在自顧自地大聲介紹:「這可是我們高中鼎鼎大名的小柏王子,」說著話鋒一轉,頗同情似的,「現在家裡破產,給人拎包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