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把自己帶的花放在幹掉的菊花旁邊,慢慢坐了下來,和林女士細細說這話。
「媽媽,我好累啊......」
可嗓門大的林女士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方越一直在墓地呆到晚上,才踏著月色從墓園出來。
回家的路上,方越把手機開機,無數的電話涌了進來,有林岩的,有組長的,甚至還有幾個陌生電話。
方越都沒理會。
打的車停在了小區門口,方越下車的時候看到小區大門口有個很熟悉的背影,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然後那人像是有感召似的轉過身來,目光死死盯著方越。
方越像被釘在了原地——對面是傅岑。
傅岑臉色不算很好,穿著黑色的夾克,頭髮有些長了。
方越覺得自己應該和傅岑打個招呼,但嘴巴卻怎麼都張不開,他的心臟好像被一雙打手攥住,導致他整個胸腔都發酸。
還是傅岑先開了口,「上回問過的,你的病。」
第62章
傅岑已經在小區門口站了四個小時。
準確來說從下班開始他就一直在這兒。
傍晚的風帶著絲絲寒意,小區門口的路燈散發著昏黃黯淡的光,將傅岑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中午的時候在醫院食堂吃飯,林岩拉著他和葉醫生坐在了一起,他們簡單聊了幾句。
醫生之間的話題無非就是自己手下的病人。
而林岩和葉醫生手下恰好有同一個病人,於是話題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方越身上。
葉醫生說方越今早還因為胃痛來找他了,他的胃癌分型不太好,應該早點開始化療,但是方越好像很排斥化療一般,一直在說要考慮考慮。
林岩聽了之後沒什麼反應,只是說有機會他會勸勸方越的。
「方越估計也就這樣了,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了,他就是一個不惜命的貨,苦口婆心勸了那麼多其實也沒什麼用......」林岩吐槽道。
傅岑那個時候就沉默地聽著。
他想到了高中時期的方越好像也經常胃痛,他會疼得臉色蒼白,整個人精神恍惚,但那個時候傅岑根本沒想過有一天,這種胃疼會變成一種癌症,纏上方越。
他也想到了第一天在醫院遇到方越的時候,自己送他回家,臨別的時候問他,他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方越一句話都沒說的模樣。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傅岑就覺得腦子有些疼,他給自己量了量體溫,低燒。
一直燒到了晚上下班,傅岑才緩過來一點精神。
他當時沒多想,直接打車來了方越的小區。
這是他長大的地方,其實傅岑對這個地方很有感情。
在他出國後的一年左右,他委託舅舅賣掉了在這兒的房子。
國外的開支很大,他忙著做研究也沒時間去兼職,老傅的醫院費用也不低,就算有方越給的一張卡,也撐不了多久。
於是,二十歲之前的全部,就這樣被他賣了出去。
舅舅當時勸了他很久,說可以借錢給他,讓他不要賣掉這裡的房子,這裡幾乎帶著傅岑成長的全部記憶,還有岑教授,和老傅的回憶。
但是傅岑沒答應,傅岑說乾脆借著這個機會和過去做個了斷。
舅舅聽到他這樣說,也就沒再勸,很快就幫他處理好了房產問題,房款也很快就打過來了。
在傅岑開始賺錢後的第二年,舅舅曾經旁敲側擊地說過這棟房子的房東又把房子掛出來賣了,這裡已經不算是黃金地段,房子也老了不少,房價自然不會多貴。
他話里行間都是問傅岑要不要再把這個房子買回來。
傅岑沒說話,那個時候他已經動了要回國的心思了,自然也在考慮舅舅說的事兒。
一直到他回國,他都沒給舅舅一個準確的答覆。
於是,就有了他站在小區門口四個小時而不能進去的局面。
保安是可以直接聯繫戶主的,他從保安那裡得知方越今天還沒回來,於是他就只好站在門口等。
——「上回問過的,你的病。」
寒風中,傅岑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仿佛都嵌著冰碴,帶著絲絲冷冽。
方越微微歪頭,像是不明白傅岑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問他這麼一個問題。
傅岑往前走了幾步,說:「我今天聽葉醫生說,你的胃癌分型不太好?」
方越點頭,有些自嘲般地笑笑,「是不太好。」
他本來還想加上一句惡人自有天收,但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又覺得自己好像沒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也算不得什麼惡人。
傅岑皺著眉,「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去化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