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溫柔地看著他,會和他一起看紀錄片,會陪他吃飯,會在他吐了之後拉著他回房間,會溫柔地吻他。
方越沉溺其中。
唯一能接受到有關外界的消息的途徑是九班的班群。方越還是會每天去看看班群里的消息。
看看有沒有有關傅岑的。
就像是當年通過實驗的論壇當一個見不得光的偷窺者一般。
九班那群人已經決定了這周五的時候去看看老王。
方越看著他們的聊天隨著見面的日子臨近,越來越多。
他們會說很多事兒,有關過於的,有關現在的。
他知道徐之丘現在在國外一個很出名的學校進修;丁猴子當年也不出意外進了全中國都出名的體校,如今在大學當體育老師;學委當年高考發揮得不錯,現在已經進了體制內,正式開始她的晉升之路。
而這些更加襯得方越和他們已經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方越在有一天晚上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從雜物間翻出了當年送給傅岑的那個天文望遠鏡。
他在閣樓看了一晚上星星。
然後發現看星星真的是一件很無聊的事兒。
它們不會有任何變化,就和無數教科書里畫的那些長得一般無二,就那樣亘古不變地懸在天上。
他覺得那些行星是那麼扎人眼睛。
方越後來把閣樓鎖了,鑰匙丟到了門口的花園泥土之中,他想:他一輩子都不要再看星星了。
周五來臨的時候,方越時刻注意著他們班群的消息。
在晚上將近八點的時候,他看到班群里發出了一張聚餐的圖片。
圖片中,老王被簇擁在中間,他好像沒什麼變化,而圍繞著他身邊的人,卻一個兩個都有個一些變化。
傅岑在後排,但方越還是一眼就盯著他了。
他神色很輕鬆,眉眼間帶著幾分疲憊,笑著和徐之丘站在一起。
方越看到照片中的傅岑的那一瞬間,分明上一秒還站在自己身邊的「傅岑」突然沒了蹤跡。
大概是因為現實在這一刻具象化,真正的傅岑出現在了照片之中,那樣鮮活,那樣生動。
於是一直陪著方越的「傅岑」好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無聲無息地失蹤了。
照片中的傅岑是笑著的,方越用指尖撫摸著傅岑的臉,第一次覺得自欺欺人是一件多麼幼稚的事兒。
傅岑不可能變成自己的所有物,什麼都不做的只在家中陪伴自己。
假的,永遠都不可能變成真的。
方越無意識地放聲大哭。
哭得眼淚模糊了整個屏幕,他咬著自己的下唇,一直到血肉模糊的境地。
他想,他該睡了,最好永遠不要醒來的那種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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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聚會上,傅岑一直都是最沉默的那個。
即使有人有心將話題引到他身上,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並沒有接話。
徐之丘倒是一直圍在他身邊,一直嘰嘰喳喳說著話。
「所以你現在算在三院穩定下來了?」徐之丘問傅岑。
傅岑點頭,「三院挺好的。」
「那傅教授呢?之後還回來嗎?」徐之丘當然知道老傅已經醒了這個事兒,他在美國的時候還去探望過老傅一次。
傅岑沉思片刻,說:「不好說,看他自己的選擇。」
傅岑在國外的時候有和老傅聊起過要不要回國這回事兒。
老傅倒是覺得無所謂,他在可以走動之後,每周都會去康復中心外的教堂禱告。
傅岑曾經以為他經歷生死一遭開始信奉神明了。
老傅卻說不是,他只是想給自己找一個慰藉,告訴自己至少還有一個方式可以岑教授聊聊天,哪怕從唯物主義來說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
小老頭十年前就是一副淡然得要出家的模樣,這會兒更是感覺氣質出塵,要是在國內,往哪個廟子裡一坐,不知道還以為是什麼得道高僧呢。
老傅說他沒什麼在意的,所以他在哪都是一樣的。
要是他之後不準備回國,傅岑也就由著他去了。
傅岑把自己的想法給徐之丘說了,徐之丘也支持他,並且說自己這次回美國之後可以再去看看傅教授。
徐之丘說完這番話之後,眼神飄了飄,壓低聲音問:「那傅教授都不知道要不要回國,你這次回來又是因為什麼呢?」
是因為什麼?
傅岑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無數個答案之中都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