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腦子轉得快,心又不怎麼白,輾轉在各個鋪子總能摸到活路的法子。
日子往後兩人也能混得體面點了,裴譽就靠到院外那棵樹上,和她說些街頭巷尾的小事。
有時高抬下巴抖抖袖子,漂亮簪子、話本和熱乎乎的糕點就會從天上掉到紀清梨懷裡。
紀清梨驚訝問他錢從哪來,他就傲慢哼聲,說別管,他有他的手段。
直到一年前,裴譽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慢慢連一點聲息都沒有了。
紀清梨無處尋他,又辨不清他是否覺得是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
後來躊躇不定時紀清梨自己出事,後又有沈懷序上門提親,再沒功夫去擔心裴譽了。
如今再見面,裴譽這麼大火氣好像也情有可原。紀清梨好心拍拍他:「小譽,我沒忘記你。」
「你一直不出現,我又不知道去哪找你,才會拖到現在。你是去哪裡了,成婚時我還在愁找不到你人,該怎麼送請帖請你來吃頓好的......」
紀清梨不提嫁人還好,一提裴譽猶如濺水油鍋,辟啪連連冷笑:「你還想我吃你的婚席?我餓死我也不會吃的,你根本就不該背著我嫁人!」
她怎麼能嫁到沈家去?
裴譽被永安侯府找上的那一瞬,他就已經想好怎麼坐穩位置後,把紀清梨一同取回來給她截然不同的好日子了。
只是局勢不穩,裴譽不好聲張又怕連累紀清梨,脫身前忍耐只翻牆叮囑這丫頭好生等他,給他一點時間。
他多講義氣,來跟紀清梨有福同享,紀清梨呢?一
轉頭裴譽算盡機關的計劃就被另個人撿走了,她一身輕鬆嫁得高高興興,哪管他死活了。
裴譽氣得嘔血,這京城裡人人拿自己當主子,個個眼高於頂從不用正眼看人。
偏偏就那一日,偏偏紀清梨掉個破手帕,死太監在前假清高在後,非要長了眼睛搶在他前面去撿,他們家裡就差那點布嗎?
還有那個沈懷序,表面是風光霽月,為這點小事上門提親,他在裝什麼?
真以為別人看不出他借題發揮的小心思了?
從見面起裴譽就一直在發脾氣,紀清梨眉頭也皺起來,但念著裴譽不知緣由白等了她這麼久,她還是克制語氣把那日丟帕子的險境再說了一遍。
「所以我嫁給沈懷序已經很好了,你不知道那日......」
「我知道。」
裴譽不假思索,他當然知道,他知道那帕子是什麼柔軟觸感,怎麼趁她不防、從她袖裡悄無聲息落出來飄到地上的。
只要是紀清梨的事,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知道得早、知道得多。
半路橫出來的沈懷序跟他比起來,算什麼東西?
然而低頭對上紀清梨困惑眼神,剩下的話又難以啟齒了:「我.....」
是他動手疏忽,他自己把機會遞到別人手上,還嚇得紀清梨這般心有餘悸,他要怎麼說?
裴譽喉口就像快冷死在路邊的那年從廚房偷來椒葉,就這一口白酒吞下去那般又苦又辣的燒,他只有閉了閉眼吞咽克制情緒,才能不在紀清梨面前失態得太難看。
「......我都知道。但就算是這樣,也不一定非要嫁給沈懷序,紀清梨,姻緣是大事,你有沒有動腦子。」
「這般草草嫁過去,能過得好嗎?」
「你不怕老了他跟紀老頭子一樣天天納妾,不怕又把你丟到院子角落不理你嗎?」
「再說你們從前也沒見過,他知道你喜歡吃什麼玩什麼,知道你平日閒暇發呆看花什麼表情嗎,有我知道嗎?」
裴譽越說越覺得如此,紀清梨嫁給沈懷序哪有什麼感情在,盲婚啞嫁全是用責任在維繫。
沈家能給紀清梨的,他現在也能給得起了。
不過晚了半步,憑什麼就因著那半步任由沈懷序捷足先登?
她真是不會算計好處,愚鈍至極。
裴譽氣勢漸回,抬起下巴:「紀清梨,你平日糊塗將就的就算了,婚姻大事怎麼能如此糊塗。」
「聽聞沈懷序年紀比你大,為人疏離少言寡語,定然是個老古板。」裴譽低下頭來,脖間腰間佩飾叮鈴匡啷得響,聲音也低下,「他能行嗎?」
紀清梨嗆到,左右張望一番才瞪他眼:「亂說些什麼。從見面起你就怪怪的,還穿成這樣刻意守在外面,到底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裴譽挑起她下巴,骨感濃重的眉眼一瞬不眨堵在她面前,大發慈悲,「我要問你有沒有補救,換門親事的想法。」
「好端端的,換親事做什麼。你又吃到什麼壞東西了?」
紀清梨習以為常拍開他的手,雖然沈懷序冷淡了些,婆母楊氏脾氣不好了些,但給得待遇都是足量的好。
如今世道就是去做工,也沒有錢兩到位事情輕鬆的活,何況他那張臉是貨真價實生得不錯,紀清梨沒覺得這門婚事勉強。
那他呢,他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