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半路把我拋下,說這樣也很好?」
那些寫在紙上忍在心口的怨氣終究溢出,裴譽如同落筆時千萬次心聲那般,咬字低語:「別想甩開我,別這樣對我。」
紀清梨眼睫在掌心掃得簌簌,什麼都看不見,只聽到有人靠近。她側了側頭,示意裴譽先鬆開。
「紀清梨。」
冷淡、短促,不帶任何意思感情的聲音猶如審判,先在這一幕前響起。
腳步聲一步,一步,應和著尖銳劃破地面的滋滋聲如同踩在人頭蓋骨上,碾到朝他跪下。
紀清梨不自覺屏息,感到對方視線滑膩且直勾勾落在她身上。
如有實質,仿佛黑暗中對方帶著血腥俯身,裹著瘋意一寸寸掠過皮膚,鼻息空氣都被他抽去了似的,心竟不安往下沉,手心出汗起來。
裴譽頓了頓,面帶微笑轉過身來:「好巧,這不是沈大人麼。」
沈懷序風塵僕僕,面上毫無表情,只是看著紀清梨。
看她被裴譽擋得身形渺小,幾乎只露出半個腦袋。
一夜不見,他的妻子原來在這樣的角落。
原來在和別人說話。
被掐在掌心強行帶路的侍衛差點窒息,下秒終於被沈懷序甩開,聽劍在地面點點,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裴譽鬆手,以衣衫不整、呼吸紊亂的姿態,謙然解釋:
「沈大人別誤會。」
「只是剛好我來此地,剛好碰到紀小姐說了兩句話,風迷了眼,我摔到紀小姐懷裡了。」
這番話比起解釋,更完全是種示威。
沈懷序置之不理,只看紀清梨懵懵站直。她剛剛被人靠得那麼近,耳側碎發蓬鬆亂糟糟,眼睫還是濕的。
重見光的瞳仁一時失焦不穩,在寂靜中一點點看清沈懷序不怒自威,神態自然困惑,仿佛完全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在這出現。
是耽誤她的事了嗎?
那眸光中純粹的黑色仿佛沒有邊界,翻湧中死死朝她籠來,令人沒法呼吸
下秒,沈懷序很輕很輕的笑,仿佛毫不介懷這捉姦的一幕。
提劍時語速壓得極慢,每個字音都低得人心頭髮慌,像被含著耳朵擦過:
「紀清梨,過來。」
第40章 咬破對手喉管的鬼 「你一定要想著他?……
沉重粘膩的視線如網, 毫無邊際籠向她。
從裴家一路尋來,越靠近紀家一步,沈懷序的表情就這樣越淡, 一切預想的可能在腦中千萬種展開,直到親眼看見裴譽站在她面前。
紀清梨下意識往前站,同時整理耳邊鬢髮, 搭在脖頸上的手無意識扇扇,仿佛在扇因心虛、因外男靠近而生出的熱氣。
頸項上薄薄紅痕與指頭交錯, 似乎越無措急切,越成偷情的佐證。
前後兩個男人的注視夾她在中間, 紀清梨不禁舔唇:「你怎麼來了?」
一開口仿佛在責怪沈懷序壞了好事, 紀清梨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解釋緩和氣氛:
「我們確實恰好碰到。昨日請母親身邊的人帶回了話, 紀家有些事我要處理, 暫時不回去。」
「今日應當也是不回去的。」
出乎意料的, 沈懷序態度溫和,她說他就點頭。
沒問一個姓裴的怎麼跟人在紀家院外認識,也沒提橫亘在這中間的和離書, 只是再一次朝她招手:「先過來。」
鋪開在前面的路隨他態度詭譎起來,紀清梨遲疑一秒, 沈懷序眉眼間情緒便抽離。
直覺瞬間叫囂著危險, 促使紀清梨邁開腳步, 走向他。
靠近, 白衣之下某種燒焦和血腥混雜的味道就更清晰。紀清梨怔然間沈懷序已抬手落到她臉上, 摸過她眼皮。
「你讓我好找。」
無奈喟嘆的一聲,仿佛毫不在意她同旁人靠近的一幕,不在乎中間解釋不清的東西。
只有指腹來回在薄薄眼皮上掃, 摸得眼睫濡濕,幾乎勾勒出她眼珠輪廓。
紀清梨從未見過沈懷序這般模樣。
如溺進水裡,毫無防備窺見蓮下濃稠
的黑泥,只見他眉眼往下壓,模糊不清笑笑:
「我恰也同裴公子有幾句要說,你先回馬車上等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