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亂語,紀文州將她身子撥正不語。他既已得大皇子密信,自然是能有所準備,在此變故上救駕或成事立功的。
他現在只等,等東風來就夠了。
至於紀清梨,她只說氣話,紀文州身為兄長可以忍讓,等她日後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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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清梨表面對紀文州冷淡放話,實則人往前走了兩步,眼就睜圓步子變快,想著該快去同誰說這事。
紀文州有點「風骨」在身上,這種大事他不會傳假消息,只是消息到了紀清梨這兒,她除了讓楊氏小心點,還能同誰說。
環顧四周,平日跟個鬼魂似的沈懷序不見影子,紀清梨真是頭痛,有幾分賭氣想該出現時不出現,難道誰再來送她個簪子,他人就突然現形?
簪子?紀清梨眨眨眼,想起沈行原來。同他說一句,也能提醒他護好沈家。
紀清梨喘了口氣調轉方向,繞過羊腸小道踏進長廊里,不巧前面謝無行同另個小太監圍站在宮女身側。
那食盒被挑起,謝無行正看著:「既是給陛下送的茶,手腳就麻利點。」
宮女小心翼翼應下,合上食盒往前。
本是尋常一幕,只是聽聞紀文州說得話後,再怎麼看那食盒,都沾上層疑雲。
紀清梨閉了閉眼,不想沾上這等關係,埋頭就要走,謝無行卻不緩不急,抬起眼皮:「紀夫人?」
「怎的這麼巧,紀夫人不在席位上坐著,走到此處來?」
恰好長廊盡頭有小軒廂房,紀清梨藉口是在此更完衣迷了路,著急脫身。
沒想到素日以和善體貼示人的謝無行眯了眯眼,緩步堵到她面前來。
影子似蛇無聲游到腳邊,他問:「那紀夫人來得是不如何巧了,可有看見什麼?」
越說,不就越像是他同宮女交代了什麼。二皇子的籌謀,難道和謝無行有什麼關係?
紀清梨理不明白宮中錯綜複雜的利益,她只要脫身。
此刻眼一垂,就裝出找香囊冒失的樣子,乖乖搖頭:「不曾,巧我出來的急,身上香囊都尋不到,剛剛只顧著找了一路,連謝公公在這兒都沒看見。」
謝無行偽善笑笑,指指那處廂房:「又丟東西,小心再叫人撿走,這可就沒有沈大人替你解圍了。既是在哪更衣,夫人不如去里頭找找。」
紀清梨只有應下,硬著頭皮朝那廂房裡去。
謝無行長條影子始終落在後面,不遠不近跟著,慢慢滲進地磚里。
門口的宮女被謝無行揮散,他等著紀清梨找出點什麼。
「沒找到麼,這可如何是好,奴才還要以為夫人是看見什麼,刻意避嫌扯得謊了。」
紀清梨轉頭勾住袖裡荷包要說什麼,不料情急之下沒站穩,腳小小崴了一下。
一點點疼,並不耽誤行走,但紀清梨還是借勢坐到椅子裡,謙然低頭,確保自己耽誤不了謝無行的任何事:「是我找的太急,連腳也崴了。」
「我那婢女還在長廊前等著,勞煩謝大人替我將她叫進來,就不在這耽誤謝大人時間了。」
紀清梨想過謝無行千萬種表情,卻獨獨沒想過謝無行會在她面前單膝跪下來。
這完全是宮裡伺候貴人小主的姿勢,何況謝無行已是掌印,是御前伺候的人,宮中有誰要他這般服侍?
紀清梨登時被燙到要起來,謝無行卻已抬起了她的腳。
「傷在哪了?奴才自然是要替夫人看看的。」
裙擺晃動,鞋底被人捏在手心,謝無行伺候人的動作自然,紀清梨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鞋就已滑落下來,只剩半截掛在腳尖上。
用力收回腿,謝無行手掌力度卻更大,如同覺察不到她掙脫意思似的,泰然自若揉著她腳踝,問她是哪裡疼。
情態焦灼,紀清梨鼻尖都出汗了,門貿然在此事猛地推開——
紀清梨又驚又鬆口氣的看去,看清那張臉的時候失語:「裴譽?」
「你不是,你怎麼……」
裴譽風塵僕僕,捏韁繩的手抖磨破,來不及回答,只看眼地上跪著的謝無行。
兩人對上視線,難得沒有互嗆說什麼難聽話,只是一個繼續淡然替紀清梨捏腳,一個無聲走進,繞到背後來。
門吱呀聲,全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