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朝一頭霧水,得隴望蜀,望蜀可以解讀成她欲得安勇侯侯夫人之心,得隴作何解釋?
乾元帝不怒自威,氣場凜冽如配寒刃,杵在崔雪朝眼前一動不動。
得隴....隴是指陛下?
崔雪朝一頭霧水:若沒記錯,她與新帝只短短見過三面吧???
一面在高台與父親崔荷同場回話,一面在今日林間,這會兒是第三面而已!
她預想事情哪裡不對勁,「陛下,臣女不曾對您有過不該有的貪念和野心!臣女自進宮後深知已身殘破,從不曾......」
「適可而止吧。」
然而她的解釋落在袁望耳中成了狡辯,「朕知曉你內斂自謙,謙遜過頭便是惺惺作態矯揉造作了!那日當著眾秀女對朕讚譽仰慕的人難道不是你?北麓溪邊,你家中妹妹詆毀朕昔年往事,極力為朕澄清聲名的難道不是你?」至於捨身救漢王一事,她不願意讓人知曉,袁望便通情達理地不表了。
「臣女可以解釋......」
解釋她對自己無情無愛嗎?
袁望負手在後,其聲之淡其音之醜陋:「亦或是你覺得朕昏聵配不上你的讚詞?或是你崔家認可當日崔二姑娘的遣詞,覺得朕不仁不義不孝不悌?」
言至此,崔雪朝突然頓悟。
什麼得隴望蜀,她以為天子在談男女私情,實則是新帝借力打力,前朝舊臣對他的忠心要靠進獻家中女子來證明。
一切焦急慌張失態的表情消失在她面上。
前朝末帝逼著她做群芳首,像捕捉羸弱的羔羊逼她主動一步步走入陷阱,她寧死不屈,靠著崔家當年許多交情躲過一劫。
可時候不同了,那時百官知道末帝昏聵,仗義而為。眼下新帝恩威並施,父親稱陛下有中興之政,自己冊為后妃,旁人只會說天子吃了悶虧。
於是,她斂盡波瀾,平靜的面上只有謝恩。
「臣女叩謝陛下垂愛。」
寬寬的大袖隨著她大禮施展在地上迤邐出圓滿的痕跡。
分明是想要的答案,乾元帝敏銳地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
可他從她臉上看不出分毫,背後的手掌蜷縮幾下:「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視朝時百官做派只需一眼就分辨,眼下處置他們彼此的真心真是好棘手吶。
思來想去,「賢妃是有些不像話,等一兩年你我有了子嗣,再抬舉你做賢貴妃,如何?」
「謝陛下的恩典。」
她又俯首跪地謝恩,袁望要去攙她,卻被避開,「於禮不合,臣女萬不該承受。」
這和他想像中互通心意後的場景大相逕庭。
袁望又有了心頭被堵得喘不上氣的感覺,不知如何繼續下去。
濃雲遮去朦朧月景,亭台的風突然泛起涼意,就連高大繁盛的繡絨樹也在靜夜中變得猙獰詭異。
景是無法賞了,袁望嘆口氣:「我送你回宴吧。」
「有勞陛下。」她的口氣不冷不熱,和未來的賢字封號很相襯。
宮人提燈走在前,袁望刻意放慢腳步,想與她並肩走走,可惜不得行,她比他以為的還要抗拒,距離稍有拉近,立時就說惶恐,屈著身恨不能比宮人的腰還要矮。
月色本來美好,他來前特意換了寬泛的常服。
本以為月湖亭台賞樹賞月,氣氛恰好時,她或許能大著膽子依偎在自己懷裡,柔軟的臂膀親昵地環住他勁瘦有力的腰身,他會說一句大膽但絕對護住她的身形,不叫外人瞧去她的美好。
現在呢,兩個人之間隔著一條銀河,他不敢靠近,她不肯親昵。
究竟是哪裡不對?
第14章 阿朝,朕幫幫你,好不好……
遠遠瞧著她身影消失在殿內,沮喪和迷惘慢慢浮上心頭。
童公公瞧見陛下蹙緊的眉峰,有些為主子著急:「您沒跟崔大姑娘說清楚嗎?」
良辰美景好機遇,怎麼崔大姑娘一臉死氣呢?
「朕乃天子,朕要說清楚什麼!」
乾元帝惡狠狠地剔眼什麼都不懂的內監,「朕看你是不想活。」竟敢話音譴起自己的不對了。
童公公連忙給自己甩巴掌,過了會兒,見陛下神情好些,斟酌著言辭:「是不是崔大姑娘沒能明白您的苦心?不然小人再去湯泉宮為陛下送些好物。南埠進貢的海東珠色澤極好,據說有暗室盈光的奇效,女兒家都喜歡珠寶,想來崔大姑娘也是如此。」
乾元帝:「海東珠?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