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山腳下, 溯沿向上望, 這里的一切煥發新的面貌,這時侍衛領著一個弓腰的婦人過來,「皇上萬福金安,皇后娘娘鳳儀康健。」
崔雪朝看著她抬起的臉龐,有些印象:「你是當年女學的學生?」
婦人拘謹卻眼神熱烈地看著皇后娘娘:「女師還記得小人?」
「自然記得。」
聯想到昨夜陛下對侍衛吩咐的場景,崔雪朝心裡感激, 問:「你如今還在戶部的外缺上當差嗎?」
婦人搖頭:「回娘娘話,年景不似從前,小人成婚之後要伺候婆家事務,再不好頻頻混在外頭。」
這是樁很遺憾的事情。
但成婚養子未嘗不是她人生的另一種圓滿,瞧她面容圓潤,想來日子過得下去。
不過見到舊日學生,心裡還是很歡喜的。
又問了幾句,得知婦人家中有個小女兒十歲了,「再過些時候博川女學會重開山門,你家女兒若是想學門手藝,就送來吧。」
婦人感激地給陛下娘娘磕頭謝恩。
再回到駐紮之地,已然是天光大亮。
出發前董貴人來了,崔雪朝喚她同乘一車。
轆轤車馬走動起來,皇后的車駕如一座小屋,人坐在上頭根本察覺不到晃動,董貴人享受片刻,「宮裡也好,只是沒有在外頭這麼自在。」
生活在明園裡的董貴人這兩月過得真可謂灑脫自在。
她位分不高不低,偶爾配合陛下去陪一個空凳子吃好些平常自己吃不到的膳食,空暇時照例給皇后請安,請安一個月也就六天,其他時候全憑自己心意。
今個放風箏,明個兒爬爬山賞日落,後日里有雨,坐一小烏篷舟,泛舟湖塘鑽進深處挖藕釣魚,好不快活!
京城內宮大,但規矩也多。
伺候的宮人內監加上站崗巡邏的侍衛,她不敢恣意,怕傳到外邊給陛下和娘娘惹麻煩,牽連娘娘挨『不會好好治理後宮『的罵。
她的感慨讓崔雪朝心下一動,對於董貴人她是信任的,也知曉她心腸不壞,便提及要開辦女學的事情。
董貴人果然眼睛一亮,「在哪兒開?什麼時候開?嬪妾可否效勞?」
如此云云,直到晌午稍歇,距離京城只有十來里路,崔雪朝打起了盹兒,董貴人臨下車問過皇后意思,直奔賢貴妃的車駕去報信。
皇后娘娘要開辦女學!
具體開設的課程需要慢慢斟酌,賢貴妃出身儒家,知書達理必然能有不少點子!
這空無寂寥的後宮終於變得有趣了!
皇后娘娘歇著了,乾元帝便只好一人獨享午膳。
吃什麼也不記得,糊弄了肚子,抽空把漢王寫好的功課檢查過,恰時快馬送來急信,閱過之後,朗聲大笑。
快馬來時綁著紅綢,一路喊著大捷,自然引人矚目。
沒過多久喜信傳開。
淮水一線跟朝廷對峙的叛軍投降了!
「江淮水師總兵不愧是朕帳下猛將!」乾元帝把捷報傳給諸位大臣同看,同時長嘆一聲:「高卿曾大開城門迎接義軍,當政第一年朕南下時任他全權監製天下政務,無人轄管。今夏,朕念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准他告老還鄉。今日才知,自興隆元年起高家便京西鐵礦納為私產運至外海冶煉兵器,他對朕難道一分恩情都不記嗎?」
原本聽聞高老投降未死,意圖求陛下念在舊日功勞,以及讓天下人知曉天恩浩蕩的某些人瞬間打消了心思。
高家原來早有不臣之心,能在陛下眼皮底下私自開挖鐵礦,由此可知高家的叛是抄家滅族的叛。
這時候求情無異於是主動伸長脖子說自己一家老小都不願意活著了。
親近的大臣們自然要進言,讓陛下抒懷。
御前很是哄鬧一陣才算平靜下來。
當下最緊要的是押解首犯及其叛兵附庸進京受審,乾元帝金口一開便是十好幾道御令發往京城,著三司法迅速展開工作,同時派選合適的人選去頂替南康騰出來的位置。
自南康起變,望京門閥已經遭過一次大洗禮。
而南康投降落定,對於高家的處置自然要定,夷九族是毋庸置疑的,乾元帝示意錦職司的人借叛兵一事,拔起蘿蔔帶著泥土,最好一舉將前朝留下的蠹蟲滅了十之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