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漸生, 江風裹挾著微暖的氣息拂過村莊,溪水潺潺,柳條抽青, 田壟間已隱有綠意浮現,萬物在悄然甦醒。
就這樣,顧長淵一行人沿江而下, 走走停停, 踏過崇山峻岭,涉過泥濘小道, 送走了冬日最後一場凜冽的寒霜,迎來了新的一年。天南地北, 四序輪轉。等到海棠再次綻放的時候,他們已然順著江水, 一路走到了江淮。
這一日,陽光正暖,江風和煦,村莊靜謐安然。炊煙自瓦舍間裊裊升起, 風中氤氳的是柴火與米粥交織的暖香。
行至此地,顧長淵的身體已然虛耗到了極致。他們一行人遂在村中借了一處偏僻的小院暫作歇腳。聞淵也照舊在院中搭起一方診席,就地開館行醫。村子偏僻, 平日裡極少有郎中路過, 這回消息一傳開, 四鄰八舍的鄉人紛紛趕來求診。院落不大,轉眼便熙熙攘攘, 一時間熱鬧非常。
聞淵醫術雖好,嘴上卻一刻也不饒人,病人坐在他面前, 除了號脈抓藥,還少不得還要挨幾句損話。
「嘖,這點小傷你也能拖到現在?再晚兩日,這條胳膊可就真不用要了。」
「咳得跟破風箱似的,都不去看,是打算用肺癆給你送終嗎?家裡人都死絕了?」
「脈象虛得……說說吧,是媳婦兒不給你睡安穩覺,還是你自己不知節制?」
不過不論如何嘴碎,該治的病還是一絲不苟地治,抓藥、開方、熬湯、清創,樣樣親力親為,絲毫不肯馬虎。於是這日從清晨忙到黃昏,竟沒有一刻閒暇。
院內另一角,顧長淵躺不住,又坐不得尋常椅子,只能讓沈昭扶他到院中,安置在一張竹躺椅上,閉目養神。陽光正好,春意淺淺,風過庭前帶著微暖,天色清和如洗。只是灑在他身上的那份溫暖,終究驅不散他骨節間的寒意。
他半闔著眼,頭微側,靠在枕墊上,靜靜聽著院中的談話聲——同樣的問題,他們已經問了半年。
「可曾見過一個身量頎長的女子?」
「可曾聽說,有人被江水衝上了岸?」
而得到的,也始終是同樣的答案。
「唉……沒聽說啊。」
「這年頭江里倒是衝上來過幾個,可跟你說的這模樣,不像。」
「這事哪記得清楚啊?都過去多久了,怕是早就……」
一字一句落入耳中,像鈍鈍的石子砸進水裡,激不起多少波瀾,卻在心底沉沉堆疊,壓得人透不過氣。
顧長淵靜靜地躺著,聽著這些重複了無數遍的對話,只覺胸口發悶,嗓間乾澀,連嘆息的力氣都沒有了。
最後一位病人是個老嫗,年過六旬,前幾日不小心摔了一跤,腰腿疼得厲害。
「忍著。」 聞淵一邊替她正骨,一邊不客氣地評論道:「筋骨錯位,不正過來,怕是得疼一輩子。」
老嫗皺著眉頭,吃痛地悶哼一聲,嘴上卻還是不服氣地嘀咕:「我兒說了,要是真疼得厲害,就隨便看看得了,回頭再尋個好點的大夫……」
聞淵聞言翻了個白眼:「你兒再有銀子,也得按這規矩治。你以為換個大夫,筋骨就能自己長回去?」
老嫗被他噎住,瞪了他一眼,卻也沒再爭辯,只是嘆了口氣,低頭揉著膝蓋,嘴裡仍不住絮絮叨叨:「唉,我那小花成天上山打獵,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硬是催著我一早來,結果這一坐,就坐到現在。」
她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朝院外瞥了一眼,話音忽然一頓,隨即抬手一指,滿是皺紋的臉上綻出幾分笑意:「嘖,果然是個急性子,這不就來了。」
聞淵聞聲望去。
院門外,一道高挑的身影正大步穿過餘暉,朝院中走來。
夕陽西墜,光色柔暖,那熟悉的身影便這樣不由分說地闖入了顧長淵的視線。
他的呼吸在剎那間凝滯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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