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以她非常滿意的價格。
其實這讓許昭彌不僅有點感慨,她如今算看明白了,生意場上的人情網絡多精妙,不然還真能是她一個新開業的小民宿就能得到的合作?陸以寧這層關係確實借了巧——雖對話時刻意繞開,對方也默契不問,但彼此都門兒清。那些大佬當年隨手通過的微信好友,指不定就是留著今日這般用處。現實世界運轉的齒輪本就如此,既沒違背原則,這人情用便用了,何苦端著清高自縛手腳呢?
許昭彌現在看的特開,才不給自己自尋煩惱。
很快到了中秋夜。
這天還下了一點雨,渡鴨村的過節氛圍特別濃郁。銜柳路上的民宿掌柜冒雨搬出了藍印花布模具,讓客人趁機體驗植物染的魔法;還有店主天不亮就帶著客人去了漁市,要教客人辨認太湖三白呢。
等到暮色四合,各家民宿的臨水露台次第亮起船宴燈火。青瓷盤托著菱角湖蟹,遠處戲台《梁祝》水磨腔悠悠遠遠盪開,就好像月光在杯盞間流轉成詩了一樣。
中秋夜的嘉城老小區也很熱鬧。磚紅陽台欄杆上家家摞著竹蒸籠,揭蓋就能聞到鮮肉月餅的葷香。肖玉枝照例在窗台煨菱角,南湖菱的清氣從鑄鐵鍋里漫出來,把許昭彌勾得在一旁肚子直咕咕叫。
許昭彌今天心情特別的好,忙忙碌碌了幾個月的小店終於要開業了。今天爹地媽咪為了犒勞女兒特地在家裡為她準備了一桌大餐,許昭彌吃飽喝足後陪爺爺打了兩圈麻將,回到屋裡倚在床頭抱著手機和朋友們發信息。
肖堂問她中秋怎麼過。
「在家過唄。」
「明晚景區中秋晚會來不來?帶上爸媽和爺爺。」
許昭彌知道這個晚會,政府主推的旅遊項目,說是為請動那位國寶級京劇大師,財政撥了重金,宣傳鋪得滿城風雨。爺爺念叨了小半月,可票價高不說,開票三分鐘就售罄。現在肖堂居然問她去不去,還一口氣拿出了四張票!許昭彌哪好意思答應啊?忙說不用……
「內部贈票,不要錢。」肖堂又說,「家裡老人不稀罕這些,你們不去真浪費了。」
「當真?」
「我騙過你?」
許昭彌揪著被角滾了半圈,心一橫:「成,那我要!」
「等著,現在送過去。」
……
現在?許昭彌鯉魚打挺跳下床,心裡有一點打鼓,邊換衣服邊給曲琳琳發了個消息。
對方秒回:「屁的贈票!我弟在景區打雜半個月,毛都沒見著!赤裸裸的陽謀!」配圖是一張柴犬邪笑表情包。
正愣神,樓下傳來喇叭聲。許昭彌趿著拖鞋衝下去,夜雨里肖堂從車窗遞出一個信封:「雨大,快回去吧。」話沒落地一腳油門就走了,啥也沒說特瀟灑。搞得許昭彌緊張兮兮地像個傻子一樣,自己也樂了,鬆了口氣溜溜噠噠上了樓。
晚上臨睡前,詹源給她回了消息。內容很簡單,只寥寥幾個字,感謝她的祝福,同時也祝她節日快樂。
「開業那天你有時間過來嗎?」許昭彌真誠發出邀請。在外漂泊那麼多年,她的好朋友本就不多,那些真心相待的朋友她尤為珍視。而且在她心裡一直將詹源視作心靈導師的,她打心底里感激他。
「我儘量。」此刻他正在大西北徒步,信號將斷未斷,「要進無人區了。」
「太酷了!千萬注意安全!」
「你更酷。」光標在輸入框閃爍許久,最終詹源才發來這麼三個字。
許昭彌會心笑了。
其實許多年之後許昭彌才知曉陸以寧真正對詹源抱有敵意的緣由。他不單單是嫉妒、吃醋,那個被困在世俗鐵鏈里的男人大抵是羨慕有人能活成他嚮往的模樣,可惜那時他自己根本意識不到罷了。
後來貝貝的消息也蹦了出來:「姐妹悶聲幹大事啊!等著我來探店!」
「好。」許昭彌挨個回復著消息。舊同事們的祝福接連不斷,大姚說話風趣幽默,周齊言簡意賅,五叔還發了條六十秒的方言語音。她的嘴角始終掛著笑容,直到不經意間看到陸曼青的消息,心臟猛地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