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趙野心裡也跟著著急,想早點帶著她去看大夫。而翻山回虢縣是最快的法子。可她現在沒有一點力氣,是個完完全全的包袱,沒法給他提供一點幫助。所以只能捨近求遠,改道往更遠但是路途更安穩的陳倉去。
「繼續走吧……」她感覺頭沒那麼暈了,想催著趙野多趕幾腳路。
但這真是見了鬼了,章絮說話說了一半,剛抬頭,不知道聞到了林
間何種草木的味道,突然壓不住往上涌的嘔意,要空嘔,控制不住的,身子就要往前栽,作勢便要栽倒在地。
幸好趙野眼疾手快,快步走上前將她扶住。
「嘔……」從清晨起來,她就沒吃什麼東西,最多只喝了兩口山泉水。肚子裡是空空如也。可那股力氣不肯饒過她,非要她用力把膽汁也一塊兒吐出來不可。頓時腹中翻江倒海,炙熱的胃液與冰冷的泉水幹仗,要她嘔到雙眼通紅,聲音劈裂,涕泗橫流,卻只能吐出星點唾沫,「嘔……」
「是不是吃壞了什麼東西?」趙野這幾日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不知道出問題的是採摘的果蔬還是獵來的動物,難不成是夜裡吹了風。分明他們這一路上吃的都是這些東西,他們一直同食同住同行,她吃進去的自己也都吃了一遍,吃得還是她吃的數倍,可自己是一點問題也沒有,「或是中了暑熱?」
不。她聽了只搖頭。不能是暑熱。山路處處有蔭蔽,太陽根本曬不到她,他們也不在日頭最曬人的時候趕路。且這幾日明顯比前半月涼快了許多。不可能是暑熱。
那會是什麼情況。
她閉著眼睛想,想自己近來的一切異常,想她遲遲未來的月事,想她異於尋常高漲的欲望,想她胸口莫名的脹痛,想……
難不成,她有了?
女人得到這個猜測,頓時頭腦清明,將這幾日經歷的各種混沌理清,有些驚訝又有些驚喜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裙,忍不住想,她竟然有了趙野的孩子。
趙野。她微微偏過頭去找他,正巧他又站在身邊,觸手可及,於是章絮毫不猶豫地用力地抓緊了男人的手,不可抑制地想要與他更親近,不可更改地承認,從這一刻起,自己再不能隨意地失去他了。
「夫君……」她不顧自己臉上、身上的髒亂,欣喜而滿足地鑽進了男人的臂彎里,努力克制自己想要落淚的衝動,小聲地同他解釋,「我沒生病……嘔。」
就這還能說自己沒病。趙野見她狂嘔不止,連嗓音都變了,心想她是太想趕路想瘋了想傻了,完全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所以拿出巾帕給她擦眼淚的同時邊義正言辭地強調,「怎麼能沒病,我又不缺找大夫的這點錢。別說找大夫看病了,就是它想要山崖上的靈芝給你治病,我也能采來。」
不是。她想笑,又被口水嗆住,猛咳了好幾聲,接著仔細琢磨從男人嘴裡冒出來的仿佛自己已經病入膏肓的荒唐話,是又想笑又想哭,又怕他在一旁看著干著急,便連忙搖頭,勉強地抬起頭,看他,虛弱而確定道,「夫君,我懷上你的孩子了。」
趙野腦子正亂著呢,很亂,他清楚章絮身體弱,但想不到她吃得這樣講究還能病成這樣,所以正亂著呢,慌張,誰知道忽然從她嘴裡聽到這句話。
「什麼?」終於輪到他沒經歷過的事情了,「你說什麼?」把他驚得夠嗆。
章絮的直覺告訴她,肯定不會錯,三姐和五妹都是這樣有上孩子的。便忍著嘔意抓著剛才就沒松的他的那隻手,把它拉到自己的小腹上,摁住,笑著再說了一遍,「這裡有你的孩子了。」
孩子。這個兩人成婚後不知道談論了多少遍的話題,眼下突兀地擺放到趙野面前。他傻了、笨了、呆了,不知道作何回答。
「怎麼會這麼快……你的那些姊妹不都用了大半年麼?」他把手覆上去。他的手掌很大,能把女人的腹部完全籠罩住。
很奇妙的體驗,儘管這不是他第一次摸章絮的肚子,他每晚都會摸,可這會兒觸碰到她孱弱的身子,又摸到那柔軟會隨著呼吸起伏的小腹時,他像是摸到早春的花苞似的,意識到章絮這隻花骨朵兒要開花了。
「……你能確定麼?是不是因為你這些時日一直在嘴上說,盼望著,所以吃壞了也誤以為自己懷上了孩子。你先別急著高興,我怕你到時候空歡喜一場。」男人記起她對這件事的執著與渴望,害怕事情不是按照他們想的那樣發展,害怕過幾日見了大夫後得到的是不令人滿意的消息她會失望,所以不敢隨便應下,只強摁下心裡的激動,繼續認真且體貼地擦拭她臉上的鼻涕和淚水,出聲安慰她。
「錯不了。」她篤定,又笑,「我月事已經推遲了將近二十日。雖然我身子弱,可月事向來準時,從沒出過岔子。肯定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