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難得清醒,有些生疏地搖著頭說,「阿絮他們一早就去給我買了。你們真是,要那麼多做什麼,我一個人根本喝不了。」
梁彥好聽見另外兩個人的消息,好奇地在大堂內站定,左右打探了幾眼,果然沒找到那兩個小夫妻的身影,忍不住嘟囔,「他們怎麼這麼勤勞,反正還要再玩幾天的,什麼時候去都一樣。」
說完又道,「誰說買回來只給你一個人喝了,我們幾個不也得碰兩杯。說起來明日就是重陽,你們這些個不注重日子的,到頭來還得我去坊市里打菊花酒。」
「她能喝麼?有孕之人忌不忌口。」梁彥好完全不懂這些,方才路上還想著明日六個人湊一塊兒,找個空當的地方比比六博、投壺,喝酒吃肉,燉上染鍋(一人一食小火鍋)。
酒興言一聽,就覺得這些個小的,是真能折騰,渾身的牛勁不是拿來跟女娃娃睡覺了,就是用來跟人賭鬥了。一刻不得消停。「喝不得,哎呀喝不得,那丫頭成日給你忙前忙後的,也不知道多讓人家休息休息。倒是你,沒心沒肺,成日睡到午時……午後!」
是他想睡麼。梁彥好可不認帳,張口就要說,「你這個老頭,心黑得很,特意給我開的都是什麼補藥,身子不見有增益,倒是腦子成日發昏。」
酒興言聽了,看看他一臉的不滿,又去看跟在他身後神采奕奕的呼衍容吉,滿意地嘿嘿笑了幾聲,頗感自豪地捋了捋下頜處發白的鬍鬚,堅持道,「等那些虧損都補上去了,可有你能造的時候。我說年青人,這心裡頭想點什麼須得有些耐心。」
梁彥好不應也不反駁,問,「關逸呢?他又跑哪裡去了,把你一個人落在這裡。我說這些人真沒良心,您可是我們這裡最寶貴的,結果到了新地方,都只顧著玩,一個一個往外跑。」
酒興言最受不了他賊喊捉賊的模樣,嫌棄道,「說的跟你不想跑似的,難不成帶著這丫頭出門是專門慰問我來了?用得著穿成這樣,還戴孔雀羽。走走走,趕快走,別在我面前煩人。」
「你懂什麼。」年輕男人抬手摸了摸那根倒插在發間的綠色羽毛,炫耀道,「這可是洛陽最時興的配飾,一根就要兩萬錢呢。」
「快走!」醫者抬手指了指門外,毫不留情。
「我實在捨不得您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坐在這裡。」他腆著臉耍嘴皮子。
「走!」酒興言作勢要從腳下把靴子拔下來扔他。這傢伙不知道給誰慣的,什麼毛病,別說趙野想打他,要不是這幅身子過了古稀,醫者也想揍他一頓。
——
呼衍容吉明知道那些人會奚落他,也總是親眼看著那些人將梁彥好的某種行徑恨得牙痒痒,想罵他或者揍他。但她每每看見梁彥好無所謂地轉過頭來看自己,露出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時,都會覺得他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愛勁。
特別像什麼,特別像那種親眼看見父親母親起了爭執,但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現,再沒臉沒皮地跳出來扮鬼臉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的那種,格外懂事的孩子。
「不是想要出門轉轉麼?怎麼不走了。」
梁彥好總在笑,他的心情就沒差過,什麼事物都能要他開心。迎面吹來的一陣風,偶爾飄落的半片殘葉,過往行人的幾句俚語。
於是她也跟著笑,學著跟他一樣不去在乎其他人投來的並不和善的目光,自由自在地,沒心沒肺地笑。
可你要說,她對梁彥好不好奇麼?她當然是好奇的。有時候看到他那樣依戀地望著路過的每一間茅屋、每一餐也許再也吃不上的膳食、箱子裡裝著的不知道多麼珍貴的奇珍異寶,就會想,就會忍不住想,像他這樣懂事的孩子是怎麼想到要離開家的呢。連她被那樣追殺,三番五次死裡逃生都沒想過離開,而梁彥好這種有教養,養尊處優,在糖罐里長大的小孩兒,是怎麼想到要離開家的呢。
梁彥好啊,你最愛的大漢就在你的身後,怎麼不想著多看它一眼呢。
「梁彥好。ХэрэвабуужθгθийгYсэгYйбайгаабол
зYгээрлудааналаарай。「(要是不舍的話,就走得再慢些吧。)女聲如涓涓細流。
他聽不懂,笑著搖頭同她說,「我沒辦法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也學著男人那副不管不顧的樣子自言自語,「БичамайгоологYй。」(我不會笑話你。)
第51章
還是聽不懂。他非但聽不懂,甚至沒想過要找趙野來轉述一遍。在他眼裡,有些事情朦朦朧朧的就很好,特別是和女人相關的,不需要弄得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