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未經允許進入她的家,侵犯她的隱私。
至於錢,姥姥待她從不吝嗇,天熱會給她買雪糕吃,天冷給她買衣服,過年也有新衣服新鞋子新帽子。
父母呢?
從來不會給零花錢,買衣服買學習資料的錢都給得不情不願。
與其說房間和錢是年少的心愿,不如說那是年少時無法實現的渴望,是父母在她身上留下的傷痛。
對,那是傷痛。
沈嘉禾輕輕地摸了摸心口,發出嘆息。
不想要孩子可以不生,不會養孩子可以不養。
她的父母生下她,既不想要,又不願意好好養她,真的很該死啊!
手機輕顫,陳佩發來詢問:「老闆,你有學業上的計劃嗎?」
沈嘉禾:「無。」
陳佩斟酌言辭:「學歷是工作的敲門磚,沈姐現在功成名就,姥姥真的會為你開心。」
沈嘉禾笑了起來:「是啊,她愛我。」
多久沒去給姥姥掃墓了呢?沈嘉禾站起來,將寬鬆舒適的居家服換成休閒服,拖鞋換成運動鞋,開著陳佩的黃色豐田出門。
寶馬開膩了,換個車,換個心情。
墓園附近有花店,沈嘉禾精心挑選了幾種菊花,又挑了百合花和向日葵,交給店員包成一束,掃碼付錢。
店員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很普通,時不時偷看她。
沈嘉禾問:「看我幹嘛?」
「姐姐,你好高!」女孩望著她,好奇她的職業,「我是兼職的學生,你是做什麼的?運動員嗎?」
「猜錯了,我是普通人。」沈嘉禾微微一笑,拿著花上車,開往墓園。
花店裡,女孩拿起手機跟好朋友說見聞:「我剛才見到一個身高一米八的女人,身材超好,氣質也很獨特,感覺像電影裡的特工!」
好友:「胸大腰細腿長?」
女孩:「不是那種身材好,是有肌肉,一個打十個的身材好!超颯,超帥,力量感超強那種身材好!像軍人,像特工!像黑勢力大姐頭!」
好友:「那很少見了,你拍照了嗎?」
女孩:「我不敢。」
聊了一會兒,女孩去廁所,忽然頭暈目眩,身不由己地摔在地上。
下雨了,是一場無需打傘的小雨。
墓園籠罩在灰色霧氣中,地面微微潮濕。
沈嘉禾拿著花,走到姥姥的墓前,墓碑上刻著「沈豐年」三字,鑲著姥姥的黑白照片。
照片裡的姥姥頭髮花白,看著鏡頭,笑得開心。
她也露出笑容,夾著花束,將墓碑前放供品的石板弄乾淨,才把花束放下來。接著她擦去照片上的灰塵,將墓碑也擦拭乾淨,跟姥姥講自己今年的生活。
「……姥姥,我有錢,有房子,不用工作,但是我找不到奮鬥目標……
「我在想,十三歲之前的我,到底想過怎樣的生活?
「我想了很久,想不起來。
「你去世了十七年,我的人生過去了十七年。我忘記了理想,失去了追求,變成了一個隨波逐流的人,得過且過,無所事事,對外界漠不關心。
「小時候的我,會喜歡現在的我嗎?會對現在的我滿意嗎?我不知道。
「對了,我認識了個小孩,她喊我姐姐,跟我姓,我認她做妹妹,她叫沈不餓。
「她很聰明,很可愛。
「我喜歡不餓,欣賞她,希望她越過越好。
「我願意給她我能給的一切,正如你活著時對我那樣。如果你見到不餓,你也會喜歡她的,她是個充滿朝氣的好孩子,非常有主見,比我厲害多了。
「她說她要做皇帝,她確實在為做皇帝而努力,非常優秀……」
沈嘉禾知道自己和沈不餓的不同。
沈不餓是一個善於主動尋找機會的人,年紀輕輕就找到奮鬥的目標,不懼艱難險阻,意志堅定地向著目標前進。
自己呢?
遇到事情就解決事情,沒有事情就進入待機狀態,渾渾噩噩,漫無目的。
是生活將她打磨成這般模樣?還是她從未長大,仍在以孩子的心態看待世界,需要別人對她發號施令?
沈嘉禾注視著姥姥的照片,輕聲說:「姥姥,我是沒有追求的庸人,是沒有主見的愚人。世界不愛我,我也不愛世界,我活著僅僅是為了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