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眾人已穿出密林,眼前豁然開朗。
卻見不遠處土地荒蕪,錯落無序地搭建著大片簡陋的棚屋,有的是用破舊木板拼湊而成,有的則僅以茅草、樹枝勉強拼湊用來遮蔽風雨。棚屋之間緊密相連,通道逼仄而狹窄,衣不蔽體的孩子們在其中穿行奔跑,時不時發出嬉笑尖叫,是這一片死寂之地唯一鮮活的聲音。
而更多人,只是疲乏而麻木地在棚屋之間不停忙碌勞作著。
這滿目荒涼中,有一位女子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她穿著一身灰撲撲的麻衫,斜背著一隻藥箱,在流民堆中來回穿梭,時而蹲下身子仔細檢查傷者的傷口,時而又半跪在一位病重的老嫗身旁,握住她的手為其切脈。
褚璲興奮地邁前兩步,大喊:「慧娘!我回來了!」
第20章
褚璲的嗓門震天響,林慧娘卻置若罔聞。她捏著那老嫗的手腕,眉頭微微皺起,半晌才道:「一會兒我給您煎了藥,吃下去一劑再看看效果。」
那老嫗咳嗽了兩聲,喘息著道:「慧娘,不必再為我費心了,左右我已經老了,遲早是個死,不如將藥留給你們小的……」
「老的,小的,都是人。」林慧娘站起身,安撫地拍了拍老嫗的肩膀,「沒有誰比誰的命更貴重。」
料理完手頭的事,她才抹著手漫不經心地轉身,「回來就回來吧,鬧這麼大動靜干……」
聲音一滯,林慧娘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定在褚璲身後。
蘇蘊宜眼睛尖,她注意到,那林慧娘原本平靜的臉在見到他們這些人的那一瞬間就沉了下去。
「這些是內城裡頭的貴人吧?」林慧娘淡淡道:「褚璲,你怎麼把他們帶到這兒來了?」
褚璲巴巴地跑到林慧娘跟前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些什麼,她卻兀自轉身,冷冷丟下「不治」二字,便徑直走開。
蘇蘊宜怔了一怔,下意識地看向裴七郎,見他目光尚算清明,只是方才臉上褪下去的潮紅不知何時又再度泛起,有些懨懨地靠上了自己的肩膀。
心頭不知怎的就驀然軟了一塊,蘇蘊宜難得地沒有推開他。
被當眾斷然拒絕,褚璲臉上難免有些掛不住,他朝這頭看了幾眼,又向著林慧娘追過去,「慧娘,慧娘,我知你不喜那些達官貴胄,可這位裴郎君與朱化等人絕非同類!他聽聞京口受災,特意從吳郡募捐糧草十萬石押運至此,如此大恩,我們不能不報啊!」
「報恩?」林慧娘停下腳步,側頭冷睨著褚璲,「當年魏氏官員用一斗米換走我阿娘時,也說是對我家的大恩,可阿娘一走不到半月,就慘死於魏家後門溝渠之中!我曾立誓此生絕不救治任一世家子,現在——你卻叫我報恩?」
林慧娘的目光有如針尖,刺得褚璲不敢直視,只能悻悻鬆手。
「算了,珩章。」裴七郎有些虛弱地微笑道:「來此也主要是想看看京口百姓們的生活,我並無甚大礙,既然林大夫不願為我看診,我們回去便是,不必勉強。」
提議來找林慧娘的是褚璲,如今人是見著了,卻叫裴七郎吃了閉門羹,平白讓人白跑一趟,褚璲也是又尷尬又愧疚,他嘴唇翕動,正想說自己再幫著勸勸,卻見蘇蘊宜輕輕放開了裴七郎,徑直向林慧娘走去。
「林大夫從北境遠渡至此,經歷諸
多苦難,定然博聞強識。我自幼生長於江左,不知人間疾苦,有一樁疑惑縈繞心頭許久,不知林大夫可願為我解惑?」
林慧娘轉身,狐疑不解地看著蘇蘊宜,並不答應,卻也沒有拒絕。
蘇蘊宜便繼續說:「我幼時豢養了一隻狸奴,頗為親人可愛,我很喜愛它,時常與其同榻而眠。可我的長姊卻對狸奴厭惡非常,以我壞了規矩為名,將它奪去,生生溺斃,害我哭了多日。」
「我與長姊是一家姊妹,骨肉至親,為何我愛狸奴,而長姊如此憎惡狸奴呢?」
林慧娘怔了怔,蹙眉道:「你長姊並非是憎惡你那狸奴,她只是憎惡你,所以恨屋及烏罷了。」
蘇蘊宜嘆息了一聲,「在外人眼裡,我與長姊同根而生,必然休戚與共,可誰又能知道,我同她早已反目成仇,彼此水火不能相容。」
「長姊憎惡我,所以也憎惡我的狸奴,正如林大夫憎惡魏氏,便連帶著憎惡同是世家出身的七郎。可林大夫當知,縱是一家門裡,也多的是決裂與爭鬥,更不要說七郎與魏氏原本便非同道中人,彼此政見不同。」=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18_b/bjZ24.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