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看這……」
對上蘇蘊宜焦急擔憂的眼神,裴玄勉力憋住笑,怒視向紋絲不動的魏桓,「太傅,潘夫人雖寡居,卻也是良家婦人,其先夫更是死於任上,容不得旁人隨意欺凌。」
眾臣也議論紛紛,說的也無非都是些逼他給潘氏一個名分的廢話。
魏桓面不改色,後脊背卻悄然沁出了汗水。
今日之事有種種詭異,決不可能單純是一場意外,但究竟是誰耍出如此下作的手段?裴玄麼?還是他那個蘇貴嬪?
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掃過裴玄,又刺向蘇蘊宜。裴玄身子一轉,嚴嚴實實擋住了蘇蘊宜,再一次催促,「魏太傅,你今日當給潘夫人一個交代。」
……算了,縱是多個女人又如何?無非添個風流的名頭罷了。
魏桓暗哂一聲,正要說話,尖銳的聲音再度響起——「要給她什麼交代?」
呆愣許久的魏皇后似乎終於回神,她僵硬地轉過頭,怨毒地看著縮成一團的潘靈兒,「這賤婦故意扮成侍酒宮婢,趁我兄長酒醉,做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來,本該賜死以正宮闈才對,憑什麼還要我魏家給她一個交代?!」
「娘娘!」魏桓厲聲呵斥,卻也攔不住傷心惱怒之下理智全無的皇后,而她話音才落,蘇蘊宜就幽幽道:「皇后娘娘,如您所說,潘靈兒暫居於您的徽音殿,那麼她假扮侍酒宮婢,就站在您的兄長魏太傅身邊,這麼長時間,您居然都沒有發現麼?」
她如潛伏已久的毒蛇,終於瞄準時機,猝然發動攻擊。
漸轉鼎沸的人聲驟然一靜,所有人都瞬間扭頭看向皇后,而這許多人晦澀複雜的目光,也包括魏桓的。
「我……」嘴唇翕動,魏皇后啞口無言。
要她如何辯解呢?明說,今日同兄長在一起的本該是我,眼下種種純屬被潘靈兒這賤婦鑽了空子麼?
兄長現在,又是用怎樣的眼光在看著自己呢?
魏皇后自幼備受家中寵愛,也養成了她任性妄為的性子,可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刻卻微微戰慄,不敢側頭去看身旁那人的眼睛。
她戰戰兢兢地等著兄長的詰問,許久之後,卻只等來一聲長嘆。
魏桓轉向裴玄,再度躬身伏首,「臣願納潘氏為側室,請陛下成全。」
「潘夫人,你意下如何?」
心知交趾那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終於徹底遠離了自己,哪怕心知此後的日子照樣叵測,潘靈兒也真心實意地鬆了口氣。她抬起水色盈盈的眼眸,不羞不怯地對上魏桓冷漠的臉,嬌聲道:「妾身願意。」
魏桓伸出手將她攙扶而起,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卻親呢地貼在一處。
「太傅得勝而歸,今又喜得佳人,當真是雙喜臨門。」
唯有蘇蘊宜真心笑出了聲,她撫掌道:「如此喜事,陛下也該賞賜些什麼。」
裴玄寵溺地看著蘇蘊宜,無奈一笑,「貴嬪既然替你們開了口,魏太傅納新夫人入府的酒席,便由朕出了吧。」
「陛下不必!」魏桓強忍著,「昭華的性子一向任性倔強,臣納潘氏為側室必然會惹惱她,若再大操大辦,恐怕她更要大鬧了。」
「昭華是朕的妹妹,她的性子朕知道。只是她身為國之公主,為天下婦人之表率,當有容人之度。」大手一揮,裴玄打斷魏桓,「不必多言,此事就這麼定了!」
這一招是裴玄已同蘇蘊宜商量過的。
「若那魏桓和潘靈兒當真在宮中做下醜事,陛下該當如何?」
裴玄眼底驀然一沉,「自然是要將利益最大化。」
「給他塞個女人添堵算什麼手段?要藉此事,衝掉他大勝之威才算圓滿。」
魏桓在北境戰勝北羯,收復兩城,如今建康城內,無不歡呼雀躍,稱頌魏太傅英勇善戰。更有人言,如今邊關只知建康有太傅,不知有陛下。
所以裴玄才要給他大操大辦納妾之禮,縱使違制也無妨,要的就是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在給他魏桓接風的宮宴上,他堂而皇之地睡了曾經下屬的遺孀。
桃色的緋聞足以沖淡他此番的赫赫戰功,今日之後,他將不再是屢戰屢勝的將軍,而是淫人妻子的登徒子。
「陛下可真是不擇手段。」
「彼此彼此,貴嬪也是夠陰險歹毒。」
這對黑心夫妻在這一刻相視,眼底划過你知我知的笑意。
魏太傅將納陳氏遺孀為小的事就此定下,納妾之禮就定在數日之後。無論眾人心中如何腹誹,面上都和善笑著恭維太傅喜得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