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嬪傷勢如何了?」到底也是老熟人了,想起見到他倆時蘇蘊宜那張慘無血色的臉,褚璲不由關切地問。
裴玄道:「程公說沒有傷到要害,只是失血過多需要好生休養,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經過短暫歇息,裴玄的氣色已然恢復許多,眼中燥郁哀慟也散去,見他又變回自己認識的那個從容瀟灑的郎君,褚璲暗暗鬆了口氣,「貴嬪沒事就好,此前在河邊見她那般模樣,我還以為她也要如慧娘那般……陛下也要保重身體。」
「她沒事我就會沒事。」裴玄仍舊疲憊,捏了捏眉心,忽又看向褚璲,「可是魏桓那頭有消息了?」
「正是,此前陛下吩咐務必盯緊了魏桓的一舉一動,我即刻就派人去了魏府,果不其然,魏桓匆匆去了宮中,過了許久才出來。」
此前刺客追殺鬧出的動靜太大,吸引了京郊大營散在外頭的斥候的注意,他即刻回去稟報了褚璲,褚璲暗覺不好,當即親自帶領人手出來探看,結果正巧撞上了渾身是血的裴玄背著昏迷不醒的蘇蘊宜。
裴玄見了他,第一句話就是:「貴嬪重傷,即刻去請來程公替她診治。」
第二句才說:「魏桓行刺於我,你派人務必盯緊他的動向。」
聽到魏桓進宮的消息,裴玄面不改色,沒有絲毫意外的樣子,「雖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我若一直失蹤,魏桓也只能當我是死了。他承擔不起弒君的罪名,一定會伺機另立新君,以圖魏氏強權永恆——想達成此願,沒有比推舉一個帶有魏氏血脈的幼帝更好的選擇。」
正如魏桓了解他那般,裴玄也同樣了解魏桓。
這一刻,兩人的位置顛倒,換成裴玄潛伏在幽暗處,冷冷地盯著魏桓大步踏進徽音殿的背影。
褚璲頓時蹙眉,「可是魏後並無皇子,魏桓找她又有什麼用呢?」
褚璲到底是廝殺漢,擅長戰場殺伐而不擅朝堂爭鬥,對上他一頭霧水的模樣,裴玄也不多解釋,只說:「無論他打的什麼算盤,只要有動作,就會有破綻,如今敵在明我在暗,先盯緊了他,我們伺機而動便是。」
「是。」褚璲頷首,「方才魏氏已派了人來說有流寇出沒,想要搜檢我們京郊大營,我已命人打發了他們。」
「很好,魏桓既然封鎖了我遇刺失蹤的消息,你便繼續裝作一無所知,若我猜得不錯,晚上還會有人悄然潛入,來探聽虛實。」
「可要我將來人料理了?」褚璲在自己脖頸間比劃了一下。
裴玄搖搖頭,「不必,你只需如此這般佯裝……」
到了夜間,果然有黑衣人悄然潛入軍營。
褚璲治軍嚴謹,偌大京郊大營,皆熄燈入眠,無人在外遊蕩生事,只有巡邏士兵認真地四下巡視。
險之又險地避開一隊巡邏士兵,有個黑衣人壓低聲音問:「頭兒,這京郊大營占地如此之廣,如何才能找到咱們要找的人?」
「不必一一看過,太傅說了,若那人真在此處,必然在褚璲的營帳中,咱們只需找到中軍大營確認即可。」
領頭那人話音落下,幾個身手敏捷的就向著大營方向飛速竄去。
在漆黑一片中,那點橘色的火光極為顯眼,魏桓所派來的又都是箇中好手,很快就潛至大營附近,領頭那人悄悄掀起營帳一角往裡看,裡頭乾淨整潔,點著兩盞油燈,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正在燈下翻閱兵書。
似是感受到有鬼祟的視線,那漢子一眼橫來,「誰在外頭?」
待他提槍殺至帳外,四下皆是抹黑空蕩,哪裡有什麼人?
褚璲定了定神,轉回帳中放下長槍,對準某處說:「陛下,賊人已經退去了。」
看似只有褚璲一人的營帳內竟憑空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知道了,你也歇息吧。」
不出魏桓所料,因裴玄藏身此處的消息不能泄露,他與蘇蘊宜確實只能暫住於褚璲的大帳之中隱匿行蹤。但誰也料不到,這偌大軍帳中已用同色帷帳隔出另一方小天地,因夜色濃郁、營帳昏暗,乍一看竟難以發覺。
而此刻,裴玄正在這處隔間內小意伺候蘇蘊宜。
「還渴嗎?要不要再喝點?」
蘇蘊宜靠在他臂彎里搖了搖頭,輕輕道:「喝夠了,你放我躺下吧。」
裴玄先將她慢慢放回被褥里,又起身收拾用過的杯盞碗碟,才搗騰沒幾下,就聽蘇蘊宜虛弱似幼貓的聲音響起,「七郎……」
沒有一點不耐煩,裴玄當即回身又在床沿上坐下,看蘇蘊宜在昏暗中眨巴著那一雙晶亮濕潤的眼眸,「怎麼了?」
「身上痒痒的,渾身都不舒服。」蘇蘊宜輕微聳動了一下,「你幫我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