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石安國的親衛們都無動於衷,他主動撥開手下的保護,走到前頭,「放下刀,我去南陽。」
「殿下!您是主帥,南陽去不得呀!」
「是啊殿下,不能去南陽!」
手下親衛焦急萬分地勸道,石觀棠卻輕輕搖了搖頭,「正因為我是主帥,才不能只顧著自己的利益。錦軍將至,若為一己私利而置大局於不顧,我軍便要大禍臨頭了。」
「大兄,你記著。」他又轉向石安國,「我今日退卻,並非是畏懼你的刀兵,而是為了北羯江山著想。」
說罷,留下營中眾將以及面沉如水的石安國,石觀棠帶著親衛大步朝外走去。
石觀棠方才那一番大義之言擲地有聲,震得眾將彼此面面相覷,肖虎眼見石安國臉色難看,湊上去安慰道:「不過是手下敗將胡扯出來的一塊遮羞布而已,什麼私利什麼大義,打得贏的,才是英雄。」
石安國這才緩和了臉色,「正是,嘴皮子上逞能有什麼用,既然身在戰場,只有打勝仗,才是唯一的正途!」
「逼宮」之計既成,未免夜長夢多,石安國半是勸導半是強逼著,讓石觀棠連夜離開襄陽,轉往南陽。
待離了襄陽城十數里,石觀棠一眾親衛仍憤憤不平,「分明殿下一來就打了勝仗,憑什麼把我們趕去南陽?」
「就是,大殿下也不是百戰百勝,上次他在京口不就吃了大虧?」
相較於手下們的憤懣,石觀棠卻始終面色如常,波瀾不驚,「憑什麼?很簡單,因為我戰績不夠,那些老資歷的將軍們,不服我。」
此言一出,眾親衛頓時陷入沉默。
軍營是個極為複雜的地方,這裡講資歷、講出身、講籍貫、講功勳……將領士兵之間,彼此拉幫結派、排擠鬥毆都很常見,縱然石觀棠貴為皇子,也不能倖免。他是因皇子身份得了主帥的位置,可怪就怪在,軍中並非只有他一個皇子。
「今日之事,我早就料到了。」察覺到了眾人的低落,石觀棠反而笑道:「或者說,退去南陽本就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就算今日他們不曾前來逼迫,過幾日我也是要找藉口離去的。」
一時眾人皆驚,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頭霧水。
「殿下這是何意?這一退,來日若想重新南下獲取戰功,可就難了呀!」
「想要取得戰功,先得打得贏仗才行。」並未過多解釋,石觀棠反問:「你們聽說過錦國的將軍,一個叫褚璲的沒有?」
眾人齊齊搖頭,「我等只認識魏桓。」
石觀棠嘆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如今我北羯內鬥不休,對敵國也是知之甚少,闔該有襄陽這一敗。」
如今錦軍尚未反擊,但為何聽六殿下的意思,這襄陽城戰竟是敗局已定?
見手下眾人皆一臉茫然,石觀棠暗覺無奈,他兀自搖了搖頭,一夾馬腹,披著星月,直往南陽而去。
建康城,太極殿。
樊城、鄧城為北羯攻陷一事,雖早在裴玄的預料之中,但真接到軍報,他還是不免動怒,「北羯欺人太甚!」
「陛下稍安勿躁。」
動亂將至,稱病多時的魏桓也終於再度現身,「我軍秣馬厲兵,早已準備萬全,北羯既然已經動手,不如趁此時機,發動北伐,若一舉功成,則克復神州有望。臣雖不才,願為陛下分憂。」
裴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魏桓。
樊城、鄧城,雖說才收復不久,卻也不至於如此輕易就被北羯攻陷,其中必然有魏桓的手腳,他打的就是借北伐的機會,重新壯大自己的實力。
裴玄知道他的心思,魏桓也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若是放在以前,縱使對魏氏的狼子野心心知肚明,裴玄也沒用第二個選擇,因為他沒有兵權——可今時不同往日。
面對魏桓鎮定的眼神,裴玄微微而笑,「太傅功勳卓著,朕自然是放心的,可如今太傅重病才愈,朕又豈能忍心看你在前線疲於奔命?」
「鷹揚將軍褚璲,流民出身,頗善殺伐,他手下將士,有不少都是襄陽及附近人士,依朕所見,不如此次就由褚璲領兵出征,太傅以為如何?」
不少魏氏官員登時就急了眼,意欲出列駁斥。魏桓卻忽而大手一抬,攔下眾臣。